“不行,我找他們要去!”春楊突然下定了決心。
“這可不行。他們說沒有,你怎麼辦?或者他們問是誰告訴你的,你怎麼說?我可惹不起那些人。”
劉老師邊說就邊往門口走去,在他抽出門閂的那一刹那,又回頭對春楊說:”你知道今天吃煙時候,呂金龍說什麼了嗎?他說‘範春楊若是從我手裏走了,我手板心煎魚給她吃’,看來他們是串通好了的,你的小心提防他才是。”劉老師說完,拉開門鑽到夜色中去了。
春楊插好門,蹲在門邊又流了一陣子淚,後又撲到床上用被子捂著嘴淒淒慘慘地哭起來。
哭聲在空寂昏暗的屋子裏悠悠的飄蕩著。火苗像個不諳事的小姑娘,在春楊的哭聲裏歡快的跳起了搖擺舞——一忽兒左搖,一忽兒右晃,一忽兒又呼的一聲往上猛力一竄。好像這哭聲是音符,是樂曲。
春楊嘴在哭,心裏卻翻騰的非常厲害。在她的記憶裏,如此悲痛欲絕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去年父親去世時,那時候春楊哭,是因為失去了唯一的親情之愛;而這次卻是失去了命運的轉折機會。想到命運,想到自己的處境,春楊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於是本已漸弱的哭聲複又高了起來。
有人說哭聲是悲者思想的折射反映,這話真一點不錯。
春楊的哭聲這時就好象比先前要流利暢快了許多,或許她想把積壓在心底的所有苦痛都在這一瞬間釋統統釋放掉,於是那哭聲聽起來就顯得格外的酣暢——像洶湧奔騰的小河,又像丁冬作響的山泉。
不僅如此,哭得也極有層次——時高時低、時緩時急,抑揚頓挫,輕重緩急都恰到好處,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哭家。
哭是春楊釋放苦痛的唯一方式,是她對世道不公的真情傾訴;是小人物無奈的另一種語言表達。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男人情到傷心處尚且如此,作為女人似乎就更理所當然。因此但凡一個人哭,都有她的道理。春楊的哭道理正理由足,自然她的哭就有點史無前例,比起那些新娘哭嫁就顯得更動人更有味道。所謂新娘哭嫁,不過是哭給婆家人看的一個做作,而春楊的哭發自肺腑,是絕命的呐喊,所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催人淚下。
夜被春楊的哭聲鎮住了,四周靜的可怕。
燈油被她哭幹了,隻剩下豆粒大小的一點微火。
想必她的淚也流幹了,隻見她從床上翻身爬起,拿著臉盆到外麵廚房舀了一瓢水,一下把臉捂到水裏……
良久,她抬起頭,把頭像撥浪鼓似的搖動了幾下,用帕子沾幹臉上的水珠,又對著鏡子梳了梳發,然後呼的一口氣吹了火,鎖好門鑽到黑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