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麵埋伏
一 黑雲壓城城欲摧
幾十名皂衣捕快從棲霞縣城緊急出動,突飛疾走的烏雲一般衝向城外,撲向一個叫唐家泊的村落。進村之後二話不說,先把高宅大屋的於家大院兒團團圍住!
而於家大院兒之內所有人似乎渾然不覺。大院兒主人於樂吾憑借祖上留下的一處秘密金礦而臻巨富,於是便廣交天下朋友,盡結四海豪傑。聲望連地方官吏也不得不禮讓三分。今日是於樂吾亡父的周年忌日,周邊各地的綠林大豪和江湖朋友自然要前來憑吊,並趁機熱鬧一番。
如此,一些有案底的江湖人便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於樂吾尚不及上前問個究竟,措手不及的大福山李氏兄弟便被衝進院來的捕快拖下酒桌,摁倒在地上了枷鎖!
原本熱鬧的酒宴頓時風雲突變,來賓中的綠林大豪們驟然緊張起來!看大院內外情形,今天要從於家的“鴻門宴”上全身而退,千難萬難了!
江湖朋友刀鋒一般質疑的目光紛紛刺來,於樂吾馬上明白,就算是大福山李家兄弟曾惹下過天大亂子,今天也必須替他們扛起來。於是連忙鎮定心神陪起笑臉,上前悄悄塞給為首的老捕頭一張二百兩銀票,並以晚輩之禮求情,也趁機向朋友們解釋:我於家與官府素無瓜葛,世伯為何動此雷霆之怒?今日是先父忌日,萬望世伯看在先父麵上,緩一步再辦公務如何?
卻不料,原本見錢眼開的老捕頭今天像換了一個人,不但對二百兩銀票看都不看,還板著麵孔打起官腔兒:本捕頭乃是拿朝廷俸祿的堂堂差官,與一個死去的鄉間土財主講什麼情麵!今日奉命捉拿要犯,於員外最好不要自尋晦氣,不然你也脫不了幹係!
於樂吾之父生前不但是膠東有名的大財主,還作過一段時間的縣衙胥吏。朝野交往之廣,地方人望之高,甚至較於樂吾尤勝。如今卻被一個九品捕快無端蔑視侮辱,於樂吾哪還按耐得住,當即冷冷回應針鋒相對:不說你一個小小縣衙捕頭兒,就是朝廷方麵大員,也不敢這般仗勢欺人辱我先父!今天你在先父靈前磕頭賠罪倒也罷了,如若不然…..哼!且不說帶走我的朋友,就是連你自己能不能走出這於家大院兒,也未可知呢!
俗話說富不與官鬥。於家就是再富也不過平民百姓,怎敢對官府差官如此不恭!老捕頭頓時惱羞成怒:你一個鄉巴老土財主,仗著有幾個臭錢還敢聚眾謀反不成?老子今天連你也一並拿了!說罷拔出腰刀便抵向於樂吾的脖頸,企圖抖抖威風製住於樂吾,並震嚇住庭堂之中那些蠢蠢欲動的江湖人物。
於樂吾向來視自己的威望如同性命,如今在朋友們麵前被利刃加頸,幾乎是下意識地一個搶步勾腕,劈手一把奪過老捕頭的手中刀順勢一揮,老捕頭大睜雙目哼都沒哼一聲,便血濺五步撲倒在地……
來賓中的江湖漢子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一見主人動手頓發一聲喊,掀翻桌子便抄起了家夥!可憐那幫平日坐威作福慣了的捕快們本指望辦這趟差順便從於家打點兒秋風,沒想到好處沒撈到卻招來一場血光之災!心驚肉跳之餘勉強招架兩下,便掉頭逃出於家大院鼠竄而去!
於家大院兒於樂吾殺官拒捕,棲霞唐家泊號令江湖,要聚眾造反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這樣,大家便同進退共患難,真反了他娘的!一些受官府通緝的江湖人在酒精和鮮血的刺激下意猶未盡,七嘴八舌地咆哮起來!一直企圖控製事態惡化的於樂吾妻子李俊梅此時再也苦勸丈夫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於樂吾也被淹沒在群情洶洶的衝動洪流之中……
二 萬均雷霆和風吹
於樂吾為江湖朋友安危不惜刀刃官府捕快扯旗造反,這是何等義薄雲天的英雄壯舉!消息一傳出,整個膠東半島為之震動!
棲霞於家富可敵國,有難時候幫上一把,於家度過難關之後豈能無報?就算退一萬步講於樂吾挺不過去,至少眼下大家可以在於家大院兒大碗酒大塊肉,過一段快樂時光。因此不幾天工夫,棲霞唐家泊便聚集了上千名綠林人士和失業流民。
膠東各地頓時風聲鶴唳,周邊縣城紛紛緊閉城門。各級官吏的告急文書雪片一般向上峰飛去……..
如此,聚集於家大院的豪傑流民便一邊摩拳擦掌以待官兵,一邊四處派人聯絡各地反清力量,準備把膠東大地攪個地覆天翻!
可誰也沒想到,朝廷不但沒有發來一兵一卒圍剿,還派萊州知府張尚賢給於樂吾帶來一個莫大的喜訊!
張尚賢知府不但為官清廉,而且洞察千裏頗有卓見。就在山東巡撫衙門上下調集各地綠營,準備對棲霞唐家泊圍剿時候,張尚賢冒著丟官危險,向山東巡撫衙門極力進諫:我大清天下初定人心未穩,為一群暴民而妄開戰端,實在是下下之策。鬧不好會釀疥癩之癬而成心腹大患。卑職願以一人之力,前去棲霞招撫於樂吾,平息這場民變!
勇於任事的張尚賢攜幼子獨闖烈火幹柴的棲霞唐家泊,不但令山東各級官吏震驚欽佩,便是連睨視萬物眼高過頂的於樂吾,也不禁為之心折。原來官場之中,也不乏這般豪勇之士!便以招待江湖豪傑的禮儀,把張尚賢迎進唐家泊於家大院。
那張尚賢雖然貴為四品知府,卻毫無朝廷官吏尋常得見的盛氣淩人。舉手投足之間,反而頗有江湖中人的豪爽灑脫。於樂吾乍與交流,便覺性情相投。待聽說張尚賢原來也是富家子弟,當年也曾因坐擁巨富常常身不由己之時,甚至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張尚賢道:張某之所以舍棄祖業投身官府,一是混個顯赫出身,二也是為了保全祖上積累起來的萬貫家財啊!於員外試想,有官衣護體而人不敢欺,我張家便可富貴常在。擁萬貫家財而廉潔自守,張某便能在汙濁的官場獨保清譽。如此,就是有居心叵測之人覬覦我的萬貫家財,也會忌憚我在朝野名聲而不敢下手。比之於員外仗義疏財刻意營造與江湖豪傑的交情……當是省心節力多了吧!
見於樂吾頻頻點頭歎服,張尚賢便對於樂吾直言勸告:江湖綠林烏合之眾,向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賢弟反而待若上賓協以自重…….真是太不明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