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你就這樣回來了?”卡斯趴在馬車的車板上,用腳頂了頂溪曉小的後背。
“沒錯啊!大概有三、四裏,整整三、四裏路,我都是跟瞎子一點一點摸著我來時的腳印爬回來的。”
溪曉小麵色猙獰,拿著韁繩的手微微顫抖著,暴起的青筋在太陽的暴曬下反射出類似於青銅器那樣的光澤。
他們現在正行駛在一條不怎麼有人的田園大路上,這附近一片的景色都很奇怪。綠油油的田園風光和搖搖晃晃的稻草人中不時戳出幾根衝天而起的巨大青銅柱。青銅柱看上去年代久遠,早已長滿了各式各樣的植物,其中有一根還開了花。雖然這些柱子高大得有些突兀,但卻意外地有美感。
“真是抱歉啊,畢竟像這種男男女女的事情,像我這種正人君子是絕對不會去偷窺的。”
“你絕對有在看吧!我爬的樣子好玩嗎?”
“不要這麼說嘛,其實你最後還是走偏了。是我把你引回到正路上去的哦。”
“大叔,”溪曉小轉過頭,“你給我去死吧。”
“喂,喂,抓好韁繩啊!車要翻到田裏去了啊!”
穿過了田野,眼前的景色漸漸開闊起來。灰羽行省與鄰國拜雷斯交界之處大多是山脈與丘陵,但其實它的大部分土地都包括在巨大的灰羽平原中。而這些巨大的青銅柱以及其他巨型青銅器便是這片平原馳名天下的“青銅葬”。
一望無際的平原和間或聳立其間的青銅巨物是溪曉小從未見識過的景色。馬車在平原上飛馳著,將一片片不知名的綠色植被甩在後麵。平原最大的特色便是視野寬廣,眼睛順著太陽撒下的光帶可以一直延伸到大地的盡頭。
之前半天也見不上一根的青銅大柱子,這會兒便有五六根被馬車甩在了身後。溪曉小這才注意到,青銅柱子的樣式似乎不盡相同,有些是高聳入雲,直插九霄。有些卻是隻有十幾丈高,更有些隻有一個可憐的尖尖腦袋,從泥土裏頭冒出來。
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深深地砸進了地裏。
溪曉小晃了晃頭,試圖將這些荒唐的念頭甩出腦袋。
開玩笑,那些足足有百丈長的青銅柱子怎麼可能全都被砸進地裏,這個世界上究竟有什麼東西是如此的巨大?一座山都顯得太過於渺小。
“幸好現在不是雨季,不然我們要完蛋。”卡斯舒服的躺在車板上,嗮著日光浴。刺眼的陽光對於神級降神者而言更本就是一種享受。
“但也可惜了,雨季過後那個開滿鮮花的‘青銅葬’,才是真正的‘青銅葬’。”
溪曉小任由馬兒悠閑地踱著步子,像個剛剛見到世界的新生兒那樣左顧右盼。有些時候他的身子都伸到了馬車外麵,幾乎要掉下去啦。
“大叔,這個‘青銅葬’到底是個什麼啊,天然形成的嗎?”
“‘諸神黃昏’知道吧,”卡斯說,“那個時候灰羽平原還是個龍巢。龍骨都是青銅的,死去的龍就成為了建巢穴的材料。”
這個神話溪曉小還是知道的,確切的說,這是所有亞蘭人都多少有所耳聞的“常識”。
“諸神黃昏”是真實發生過的,即使神之間的戰爭離凡人實在過於遙遠,每個亞蘭人都對此深信不疑。
“那怎麼都插地上了呢?”
卡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豬肘子:“掉下來了啊,灰羽平原本來在北疆來著,被當做武器掄起來砸,一不小心脫手飛出去,連帶著把建在天上的龍巢也砸下來了。”
他使勁咬了口豬肘子,把吃剩的骨頭甩到車外,抹了抹嘴接著說:“你們家那塊兒不都是丘陵山脈麼,山體裏麵都是一節節青銅骨架。”
溪曉小愣住了,他覺得卡斯剛剛可能是講了個笑話。於是他仔細地盯著卡斯上下打量,想找出點痕跡來。
他失望了,卡斯的臉色和語氣一樣風輕雲淡,仿佛在講述一件所有人都應該知道的常識。
溪曉小強行按下心中的震驚,顫抖著開口:“那灰羽行省怎麼會都是平原?”
“陛下的小愛好,龍神不多藏點青銅那還叫龍神嗎。”
“於是就把這麼多青銅柱都抽了出來?”
“於是就把這麼多青銅柱都抽了出來。”
溪曉小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像是被雷劈過一樣,“轟隆轟隆”響個不停。
他再次看向那巨大的青銅柱,仿佛能看到那些粗柱子生前的樣子。那些龐然大物和他腦海中的某種生物漸漸重合,上千個思維鄰域被連接起來,所有體內阻塞的通道在這一刹那間都向溪曉小的神力開放,青銅柱子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它向溪曉小張開了它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