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羅斯托把他的經濟成長五階段理論擴大為六個階段,即在傳統社會、起飛準備階段、起飛階段、成熟階段、高額大規模消費階段之外,又加了個“追求生活質量階段”,並認為西方發達國家正處於第五、第六階段的過渡期中。他主張在第六階段必須發展和采用新技術,並由政府製訂鼓勵技術進步的政策。“追求質量”階段的生產部門,或者說是一些主導部門,其關鍵不在於它生產什麼產品,而在於它擁有什麼樣的技術水平,用什麼樣的技術進行生產。羅斯托進而論證道,60年代以後是一個新的經濟長周期的開始,其特征是因推廣運用電子計算機而形成的技術革命。在這個階段中,將會由於能源不足和原料缺乏而引起一係列經濟問題,這些問題是不能完全依靠私人市場去加以解決的。要取得經濟的穩定、均衡發展,資源配置就成了首要問題,而資源配置又有賴於中央機構的計劃調節,否則將會出現損害經濟機製運轉的情況。
羅斯托的觀點代表了相當一部分西方人士的看法,甚至托夫勒本人也持此意見。這種看法就是認為中央政府應當擔負起促使西方工業在麵臨新技術革命之際進行戰略結構的轉移的重任,在這樣一次大規模的產業調整和社會、經濟組織的變動過程中,離開了中央政府的支持是無能為力的。從這方麵來說,政府規劃、引導、支持不力的國家,新科學技術革命的浪頭也必然打不高。沒有人能否認這一點。因此,我們不能設想,當中央政府在社會經濟運動過程中所起的作用越來越重要,並且越來越處在主導地位時,它的決策權力倒在日益分散和下放。這首先就明確了托夫勒模式的矛盾之處和大謬不然。西方國家在這場革命中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其中大部分還要由它們的政府來完成。比如,為了就業,為了戰略需要,也為了生產和消費本身的規定性,它們的政府必須設法保留相當一部分的傳統經濟和傳統技術;它們還有大量的軍事目的和政治目的,美國的“星球大戰”計劃和西歐的“尤裏卡”計劃,需要十分嚴密、周詳的規劃和統籌。因此.它們非但不能沒有一個中央政府,而且還不能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在新技術革命中走得最遠的美國,其結構性失業問題也最為嚴重。70年代是美國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就業增長最多的年代,但同樣也是失業增長最多的年代。無論是失業率、失業水平和失業人數,均高於50-60年代。1982年以來的年均失業人數連續超過1000萬,失業問題已構成當代美國最嚴重的社會與經濟問題。連總統裏根也不得不承認,失業率太高,高得已成為目前美國最嚴重的挑戰,因此,沒有什麼比為想要工作的美國人提供穩定的、長期的就業機會更為緊要的了。民意測驗表明,近一半的美國人認為失業是美國的頭號問題;85%的人說,為了避免失業,他們寧願把工資削減10%; 77%的人認為,如果他們一旦遭到解雇,就不會再找到類似的工作了。失業之所以引起了如此的不安心理,主要是因為長期性失業的人數在大幅度上升。這種失業究竟是不是結構性的,目前還難以定論,但產業結構的變化、勞動者知識結構的不適應,總是客觀事實。傳統工業在衰退,大批勞動力從這些部門中流出,但所謂新興工業,如計算機、機器人、微電子產品、光導纖維、生物技術、新材料等,還遠遠沒有能夠形成支柱性的生產部門。目前倒是服務性部門吸收了主要的社會勞動力,但人們對商品的需求轉向對勞務的需求看起來會有一個限度問題,服務性行業的增長速度似乎也確實在放慢,對失業工人的吸收力似乎也在變小。西德眼下有200多萬失業者,創50年代以來的最高紀錄,但漢堡和魯爾竟無法招到它們想要的有關技術工人,南部的巴登一一符騰堡州的尖端技術部門,甚至有成千上萬個空缺職位無人可以替補。
所看到的情況就是這樣:新興工業尚沒有形成體係,某些新技術的推廣(如微電腦)卻大量節約了人力;將來即使新興工業整體化了,也很難想象能容納那麼多現在就業於傳統部門的勞動者,因為新興工業的勞動生產率是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倍於傳統工業的。再湧向服務部門嗎?服務部門也自動化了。除非撤除一大批為雞毛蒜皮小事搞起來的服務自動化裝置,讓人們去千一點可做可不做的活一總不能不幹活白拿工資呀!但是,資本主義製度究竟能不能挺到這一曆史時期的到來?其實對這些問題,托夫勒自己也是吃不透的,他隻說,怎樣安排
’如此巨量的失業者呢?‘誰也不知道”,“或許”會由新興工業吸收了去,或許,就留給製訂政策的人去管吧一一也是把球踢給政府了事。
世界上有不少人在驚訝與不安中看到,美國也患上了“英國病”:經濟組織有“疲勞”現象,生產率衰退或進步速度放慢、停滯,職業技能呈下降趨勢……。也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一部分原因,是由於美國政府過多地補貼和支持了那些傳統工業,如鋼鐵工業,致使技術革命的勢頭受挫。可是,也有人在輕輕地說,政府有政府的難處,傳統工業自有它需要維持的道理。美國的科學技術,在西方世界占有絕對優勢,但在某些領域,新技術的推廣倒不如日本來得迅速。為什麼有時候顯得那樣反應不
,靈敏?鋼鐵、汽車、電視機、化工、紡織等部門的生產,美國的技術已落後於日本等國家一大截。為什麼這些部門不僅沒有在競爭中毀滅,而且還經常得到政府的大筆資助款項,還得到保護性關稅的支持?恐怕這是政府為了維持就業與經濟穩定,為了政治與戰略方麵的利益,不得不采取的不是辦法的辦法。雖然這種辦法有時明顯地不利於美國的對外經濟關係。不幸的是,美國已有了前車之鑒,20世紀以後的英國也正是順著這一條羊腸小道走過來的。
采用新技術、開發新的科學研究項目,在西方國家的國際關係問題上也不是可以毫無顧忌地隻進不退的。智力優勢在美國,但美國不能完全獨家經營,它必須留出相當一些領域給其他西方國家以活動的餘地。,這樣,多多少少會影響美國的新科學技術革命高潮的早日到來。然而這樣做並非隻是迫不得已的,可能還是較為明智的。分工與合作,有分工才會有合作,美國人已開始懂得了這一點。它不能、也不想在什麼地方都占壓倒優勢。當代的西方合作,必須靠多元外交政策和發展政策才能維持。
未來的消費市場將是什麼模樣?完全是小批量、多品種嗎?再沒有“規模經濟”一說了?實在無法令人首肯。要做到這一步,先決條件是可再生資源將能夠替代一切現有的原材料和燃料,因為小批量、多品種畢竟要引起資源利用上的“不經濟”現象發生。如果新科學技術革命一日做不到這一點,消費市場的無限微分化就隻能是一紙空談。據有關方麵預測,盡管新科學技術革命在頻頻挑戰,新型材料工業亦已有了頭緒,但到21世紀,起碼鋼鐵將仍舊是最主要的工業基礎材料。鋼鐵資源豐富,價格便宜,性能卓越,新材料要完全取而代之,很不容易,至少2l世紀將還是“鋼鐵世紀”。那麼,不僅傳統工業要保持下去,傳統的大規模生產方式也將會保持下去一一保持100年以上!由此,比較統一的、傳統格局的市場模式也就不能不保持下去。19 76年底,福特汽車公司北美汽車經理部副董事長威廉?伯克預言:世界上將隻有一個市場,風行一種時尚,製造廠商將生產同類產品,在世界各地出售,這些產品隻有微不足道的差別。這一天已經為時不遠了。這一天的到來,將依靠現代意識的交流工具廣告等)製造出單一的消費情趣來實現。如果產品不能適應市場,那麼就把市場改造得適應產品。就是說,現代技術不是被用來導致多樣化,而是去製造出一致性和統一性。
講來講去,我們的觀點就是,即使最高層次的幾個西方國家,在經過新科學技術革命浪潮的衝擊以後,仍然將一如既往,留下一個階梯式的技術、產業、市場、消費結構,仍然會留下一個知識、財產、階級、收入、生活方式等方麵的階梯式的政治、社會、經濟結構。當然,這裏指的是結構,它們各自所包含的組成部分的比例、內容、溝通方式,甚至性質,都可能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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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純技術的眼光去看待這些問題,我們也可以得出上麵的結論。水力資源是犬自然的賜予,經濟性很高,對它的開發,如水力發電,絕不是走到了盡頭,而是還大有潛力、大有前途。利用’海潮發電,這是人們的設想,它既可歸入新興工業的海洋技術一類,又可歸入傳統的水力發電部門,事實上它是兩種技術的結合。冶金工業經過技術改造,開創了粉末冶金新領域,提供了各種耐高溫、高壓的輕合金,這些材料是核工業、航空工業、電子工業的基本材料。傳統化學工業正利用製造聚酯的縮聚法,或製造氯綸的聚合法,生產出了幾百種合成纖維與人造纖維。石油化學工業也正廣泛地采用新技術來同時滿足新興工業與傳統工業的生產、消費需要。建築工業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采用新工藝,仍然保持著繼續增長的勢頭。我們預計,無論新興工業如何發展,建築業從長遠看將盛而不衰一一須知,如果真有托夫勒所說的“電子家庭”的社會化趨勢出現,首先將大大振興建築行業。新技術革命興起以後的產業結構的變化表明,傳統的加工業、采掘業、農業已縮小了它們的比重,服務性行業有了擴大,交,通運輸業基本不變,而建築業卻是擴大的。即使在加工業,當它廣泛引進新技術以後,傳統的骨幹部門仍然在繼續發展。除此之外,煤炭的深度加工和其他現代化加工業在解決了某些技術問題以後,可能重振聲勢。最有代表性的是鋼鐵工業,在未來幾十年內,毫無疑問地仍將保有高層次國家支柱產業的地位。
因此,最有出路的發展戰略,是傳統工業加上現代新的科學技術,以及新興工業群的同時並舉。
羅斯托就曾聲稱他不承認“後工業社會”之類的概念,因為社會必須向人們提供食品、住房、服裝、交通、城市建築、勞務。西方國家不會把它們的製造業都轉移出去,而自己隻是憑著計算機終端檢索資料來過日子。這樣做將會失掉國家安全和基礎工業的保證。明智的辦法是對那些基礎工業進行現代化投資,恢複它們的國際競爭力(這等於是說,“後工業社會”論隻不過是在美國失去了傳統工業品的國際市場以後,不得不采用的一種自嘲理論而已).提高其效益,並用信息社會去補充而不是去取代工業社會。如果把托夫勒等看作是“未來派”,則應該把羅斯托等看作是“現實一一未來派”。未來派的觀點能啟迪人類的想象力,能使人類的精神生活充滿浪漫主義色彩。但它沒有很大的現實意義和政策意義。
利用新的科學技術改造傳統工業,使它在新的曆史條件下發揮更大的作用,這才是當代最新的社會與經濟發展潮流。著名的日本豐田汽車公司,至70年代末,一舉登上世界出口汽車企業的最高峰,既為繁榮日本經濟出了大力,又為在傳統工業中引入新興技術開辟了道路。那裏的裝配線上設置了微處理機和“會思想”的機器入,這些裝備遍及生產過程的每一件工具和每一個階段,它們的按程序控製而達到的效率,居世界之冠。因此,日本在微電子工業繼續領先於西方世界的同時,汽車產量,尤其是汽車的出口量,自1980年起奪走了美國的霸主寶座。另一方麵,豐田公司成千上萬的退離生產線的職工,也並沒有加入失業大軍,而是進了技術學校或負責培訓、教育和重新專業化的學校。按照規劃,這些在豐田公司“內部教育體製”中形成的智力優勢,並不是去企待新的科學技術革命給他們提供就業機會,而是準備將汽車工業的發展提高到更新的曆史階段。在整個西方社會,實際上微處理機的最大用戶可能就是汽車工業和汽車本身的裝備了:用以測量溫度、發動機速度、壓力、排氣中的含氧量、調整點火時間、安裝全電子點火係統和滅火控製係統,甚至還有電子控製的停車係統、門鎖、無線電天線和機動坐椅。傳統工業的自動化、電子化的前途是非常遠大的。
上麵是汽車中各部件使用電子元件的增加情況。①
如果我們運用許國泰的“信息交合理論”,還可以從每一部分的電子技術運用中派生出很多其他構件,而每一個派生物,都需要傳統技術和新興技術、傳統工業與新興工業的結合發展才能完成。
新的產業革命當然要以一群新的生產技術的革命為代表,並引起一係列的從生產資料到生產組織和管理方式的連鎖革命。西方的實際情況還遠遠沒有達到這一步,某些新技術雖已進入實用階段,但大多還處在實驗室中和理論研究的過程中;組織與管理的革命還剛剛開頭;西方經濟增長頗感困難,新技術革命和新產業革命所必須的大規模投資尚遠遠沒有著落,隻能隨著經濟增長而逐漸積蓄資本力量。根據這些情況,說幾十年內會完成一次第三次浪潮帶來的革命,還為時過早。六 科學神話:走上同一條起跑線
西方人士都喜歡這樣說:影響現代經濟發展的頭等重要的因素,是科學技術。這話既對叉不對。說①參見京特?弗裏德裏奇:《微電子學與社會》,三聯書店 1984年版.,第94頁。它對,是因為它高度概括科學技術的“偉大意義”,說它不對,是因為事實證明,科學技術並不能解決現在世界上所有的經濟問題,更重要的,是在世界上的許多地方,科學技術發揮不了它本來應該有的積極作用。在大部分低層次國家,十分薄弱的經濟和文化知識基礎,決定了那裏的發展環境不太適應引進和吸收先進的科學技術,尤其是一些尖端技術。有時,甚至傳統工業和傳統技術在那裏也不能發揮其經濟效益。
全世界的不幸:貧困——營養不良——智力障礙——文化不發達——貧困。營養不良影響大腦發育,也影響身體健康,而身體健康狀況最終還是和大腦發育聯係在一起。本來營養不良的缺陷可以用增加外部環境的刺激來彌補,然而低層次國家裏除了少數幾個大都市以外,一般都缺乏有利於智力成長的外部環境。多子女是一大要害,家長們整日勞累於生計,無暇顧及子女的智力提高。獨生子女在智力上往往占有很大優勢。這種環境的差異可能會對智力產生20%左右的影響。如果營養和環境同時不良,則智力受損度將達到40%。智力水平同文化水平是絕對地聯係在一起的。低層次國家中的成人文盲約占其總數的一半,文盲的絕對數在7-8億以上。拉丁美洲成年人中的文盲占24%,亞洲總人口的30%是文盲,人數達6億64萬,而非洲則高達50%,人數為l億64萬。這些還是平均數字。如果將城市與農村分開,那麼文盲將分成三分之一與三分之二的比例。文盲指的是幾乎不識字。
低層次國家的文化教育事業是有發展的,而且發展很快。可是,許多原殖民地國家在取得政治上的獨立以後,沒能實現文化與教育事業的轉軌,即政治獨立沒有帶來文化上的獨立。“九分無用一分被歪曲了的”知識在浪費著人們的金錢和時間。教育的內容和形式仍然沿襲了歐化的模式,理論與知識都嚴重脫離實際,對農村問題更是不著邊際。大多數很有前途的青年,安安靜靜地在國內外的大學裏學著各種專門法律,其人數甚至超過了醫、工、農科。農業是低層次國家的經濟基礎,但學農的人比之其他任何學科的學生都要少。萬裏挑一的農民的兒子,在城裏就學若幹年,回到家裏向父老鄉親宣講薩特的存在主義。科學技術嗎?當然也有。國家出錢送一些青年去留學,讀一些自然科學中高深的量子物理之類的基礎理論,然後希望他們回來後能做點什麼。
這種模式的弊端完全是可以想象的:如果不是造就了一批文化特權階層的話,就是極大地浪費了國家的最稀缺資源、資金、物力,還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在美國培訓外科醫生和藥物治療醫師的費用是昂貴的,一個醫科畢業生要花2~4萬美元以上。當他們畢業時,總是很善於醫治西方的常見病,但對於國內的各種寄生蟲病、高燒、營養不良症,卻往往束手無策。把這樣的人才留在國內,又要付出很高的薪金。算一下教育成本可以知道,貧窮國家培養一個合格的畢業生,所要付出的代價總是高於西方國家。別的不說,那裏普通學校的退學率和留級率往往很高,結果,每個最後畢業的學生平均耗費的成本大約要增加3-4倍。退學與留級的一大原因是教育的內容與方法有問題。事實上,“內部智力流失”的成本是無法用數字表達的。在低層次國家,能最後通過小學畢業考試的學生,大約不到原有學生數的一半。
另一個令人尷尬的情況是許多合格但不適用的人才大量過剩。有時候文化程度越高,失業的可能越大,從而對社會與經濟發展所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小。計劃經濟國家不會發生知識分子失業的事例,但無法學以致用、專業荒疏的現象仍到處可見。當然,對未來前途威脅最大的,是具有中等知識水平的青年,即知識有而不多的人,因為他們總希望自己能得到升格而不是降格的使用。
強調教育與文化事業的超前發展是一回事,但文化與教育結構的不合理,過於追求高層次人才的比例,以至智力嚴重浪費,那又是另一回事。比用非所學更令人痛心的,是低層次國家高級人才的外流。從60年代初到70年代中期,這些國家大約有40萬名科按、醫務人才流向發達國家。有61000名醫生,123000名技術和熟練工人,10萬名科學工作者和工程師移居美國、加拿大和英國。目前英國的醫院離開了這批人簡直就不能存在(約近2萬名)。流往美國的人才,低層次國家占了70—80%。僅1971年和 1972年,人才外流使低層次國家轉移了相當於420億 美元的巨款,這筆錢幾乎等於美國、英國、加拿大 同期給低層次國家提供的發展援助總額(460億美 元)。移居美國的這些科學家、工程師、醫生,使美 國在19 71-19 72年內,節約了18億美元的教育經費。 低層次國家在西方的留學生,學成歸國的隻占總數 的20%-原因之一是回國後無法工作和繼續深造、 研究.①
低層次國家的情況差異很大,有些國家甚至在最尖端的科學技術領域也能有所建樹,這就需要培喬千萬計的高級人才。問題是要有一個合適的教育結構、內容和方法。在50 N 80%是文盲的農村地區,究竟是學各種專門法律、西方哲學與藝術重要,還是識字更重要?應該如何培養來之於農村的青年?腦血病、心血病病理學專業的大學生,對農村的發展能有多大作用?城市裏有沒有供他們使用的設備和其他條件?或者用這筆錢去培養20.~ 50個初中、高中生更妥當?
必須強調,智力優勢的本質特征,是社會平均的文化與知識水平的提高。低層次國家存在的經濟、政治、社會等多方麵的問題,與國民的文化與知識素質有很大關係。管理混亂和效率低下是文化劣勢的集中表現。在新的科學技術革命麵前,文化劣勢比之資本積累的劣勢,是更加致命的弱點。低層次國家可以有這樣或那樣的技術或科學領域的突破,但不會形成真正的‘浪潮”。他們還需要花費巨大的努力,先使河水的水位稍稍上漲一些,然後再談什麼浪潮。
資本的匱乏,無疑也是使低層次國家無法進一步擴大教育投資、無法抓住新技術革命機會的主要原因。“足夠的投資”,在西方被認為是推動“長波”理論現實化的不可缺少的手段,是關鍵的能動力量,是西方在曆史轉折點上做好“準備”的全部內容。而低層次國家能做些什麼呢?它們為教育與文化事業的進步投下了血本,僅60年代的10年時間,那裏的小學、中學和大學的在學人數幾乎都翻了一番,教育費用在政府預算中往往占了20%上下,超過了美國和瑞典等國家。但這樣已經走到頭了。自那以後,增長速度開始顯著下降。據若幹年前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估計,19 85年的情況與1975年大致相同,即:在適齡兒童和青年中,拉美的小學入學率為78%,亞洲為64%,非洲為51%;中學入學率分別為57 %,35%,31%;高等院校均為5%以下。高層次國家的小、中、大學入學率則分別為94%,91%,l6%。由於經濟困難,前者的水平還有可能下降。
如果考察教育經費在國民生產總值中所占比例,那麼低層次國家平均隻有3%,約等於高層次國家的一半。如果考察絕對數,則隻有10與l之比!同時,低層次國家的學生絕對數卻占全世界學生數的一半以上。拿出這樣一筆款項已實屬不易,可是,這點錢在當代可以管什麼用呢?一是人均投資太少,二是如今的教育成本、基本設施的添置費用,已絕非l()(暉前所可以比擬。資料表明,當代的最低層次國家的教育開支,比之10 0年以前的近代化國家要更多一些。如果培養層次越高,專業越現代化,則成本就越高,文化受惠麵就越小,離發展目標就越遠。1950年,美國每1()(J元的固定資本投資,需要16元的教育投資來推動;19 65年為31元,197(1年34元,l974年37元。低層次國家如何與之相抗衡呢?緬甸培養大學生的單位成本,是培養小學生的16.6倍,而美、英、法、西德、蘇均在5倍以下,日本是5.7倍。①這裏也有“馬太效應”:越窮費錢越多。總之,在培養人才、合理使用人才方麵,低層次國家均處在極為不利的地位,在引進人才方麵,其不利地位就更是不必贅敘了。最後,追趕“新技術革命浪潮”所需要的那支龐大的“非生產性”人員隊伍,在低層次國家也是無法想象的,所以,那一連串極其誘人的“大趨勢”前景,對低層次國家實在是沒有緣份的r。
然而《第三次浪潮》作者還在誨人不倦地開導我們:第一次浪潮文明(他承認大多數低層次國家尚處在第一次文明階段中)與第三次浪潮文明,有著非常的一致性,低層次國家在致力於工業化建設(第二次浪潮文明),那是嚴重的戰略性失誤。“在躍向未來的賽跑中(新科學技術革命),窮國與富國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如何才能走上同一條起跑線呢?第三次浪潮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微電子技術、生物技術、新型能源和材料技術等一旦獲得成功,現在低層次國家農村樣式的小型、分散、田園詩般的環境,不是恰好都可以保留下來了嗎?省去了一個工業化的曆史階段,省去了公路,鐵路,人工灌溉,機械化,化肥廠,煉鋼廠,幾百萬、幾千萬畝的大農田,發電廠,水泥磚瓦廠,等等,豈不是善哉善哉?七 永恒法則:梯度發展
在文化、知識、教育層次的選擇方麵,梯度理論和適用理論是同一回事。社會的發展,在不論什麼地方,都不會是平衡的。它一定會有差異,會有層次,國家、社會是這樣,國家、社會的每一組成部分也是這樣。於是文化、知識和教育應該有也必然會有差異和層次,把它們表現在宏觀控製思想方麵,就是梯度理論。梯度理論是客觀的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梯度在理論上的反映,是在文化、知識、教育的模式選擇,如它們的結構、內容和方法等方麵的反映,因為它們反過來強調要適應客觀的社會發展梯度,所以也就是適用理論,即適用於梯度發展的理論。高層次國家的過去、現在、未來,都被證明和將被證明是梯度發展的,低層次國家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就更是這樣,也更應該是這樣。
劉易斯曾經認為,低層次國家教育發展的重點 目標是:用各種形式向農民普及農業科學知識,培 養大批的農業工作人員,適應農業擴大的需要;通 過技工學校、學徒製等辦法對剛進入工業部門的人 員進行培訓,使之滿足工業發展的需要;通過學校、 出國、到外資企業中去實習等辦法,培養企業管理 人才。他強調的是比較適用的、中下層次的就業與 知識管理人員。低層次國家的教育模式,往往迫於 特定的環境,傾全力於高層次人才的培養。象中國 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又加進了濃厚的知識大眾化 與人民化的色彩,培養模式為細腰的雙棱形狀,即 大兩頭、小中間。掃盲、文化普及工作在中國是相 當成功的,尖端人才的培養也十分出色。但經驗證 明,中間層次人才的短缺已成為中國社會經濟發展 的卡脖子因素。在教育結構上,中國長期重大學本 科而輕中專、大專教育,大專學生在高校學生中的 比例,19 52年為31.3%,19 65年降為4.5%,到19 81 年也隻有17.1%;本科與中專的比例,19 52年為l: 2.4,19 81年顛倒為2:1。結果是工程師被用作技 術員,本科生從事的職業主要是一些原來應由中專、 高中甚至初中生完成的工作。中等教育的偏廢,致 使80%的職工隻有初中以下文化水平,71%的技術 等級為1-3級,縣團級以上的企業領導層中,熟 悉業務和稍懂管理的隻有三分之一。中國的社會改 革、現代化建設所遇到的種種阻力,很大程度上是 由中層人員的文化素質跟不上造成的。中國實行開 放政策以後,一度熱衷於引進硬件,不久便發現這 種低層次技術反而造成了自己的被動,便又大張旗 鼓地引進軟件。但軟件作為高層次技術,更不利於 中r國經濟的吸收、消化和形成生產能力,因為中國 沒有龐大的技術工人和熟練工人隊伍。近來對此又 作了調整,要求注意引進相應的加工設備作為開發 和吸收軟件、自製硬件的中層次技術。
中上層的文化結構適宜於吸收引進的技術,但在一個統一的國家中,最後的消化功能則在中下文化層次之中。在日本,引進先進技術是基本國策,所以教育結構講究從中等層次往兩端推移,企業的知識結構也是以技術人員為基本力量,與之緊密結合的高級人才則致力於信息的吸收和開發工作。這個經驗在中國正引起重視,目前的高校一一企業聯合體是一種初步的’嚐試。
文化、知識、教育,隻有增強它們的梯度性和適用性,才能提高它們對各種特定環境的改造能力。中國在一些尖端技術領域(如航空、生物遺傳等)的水平已接近歐美國家,而通用設備和技術,至少要落後30年。這種構造使高技術的民用化、生產化成為不可能,“涓流效應”處處受到阻礙。60年代中國爆炸了核彈,,但20多年後,核電站和水壓堆技術還要依靠引進。中國的電子計算機總台數近年來增長很’快,,尤其是受到.“第三次浪潮”思想衝擊後增長更快,然而平均使用率始終徘徊在20一30%間——缺少合格的使用人員,適用的軟件程序無法供應市場。這種情況在低層次國家到處可見。問題的另一方麵,是這些國家為引進技術花費的代價十分高昂,至80年代,每年可能在100億美元上下。
未來低層次國家的文化、教育結構,以及引進的技術和知識層次,無疑都應以應用、適用為原則。中國政府宣布,在其社會與經濟發展的“七五計劃”(1986 -19 90)中,將引進3000項以適用為準則的先進技術,如為消化和吸收“六五”期間引進技術所需要的關鍵沒備;短缺產品的生產技術,特別是原材料、基礎件、元器件生產技術和基礎工藝;促進輕紡、機電產品更新換代、增加出口換彙的技術;質量控製、標準計量、檢驗測試的工具技術。很明顯,這裏的指導思想是改造和發展傳統工業、傳統技術。在當前情況下,唯有傳統的工業及其生產技術、有關知識才能為滿足低層次國家居民的物質和文化需要服務,才能緩和他們提高生活質量的緊迫感,才能在這些國家資金、技術不足的情況下加快經濟發展速度,從而也為加強對某些新興技術的研究、建立一定的新興工業生產體係提供更大的可能。
和高層次國家一樣,低層次國家既不能盲從所謂“第三次浪潮”,也不能為傳統工業而傳統工業。原則仍然是生產、技術發展的層次性,仍然是爭取用盡可能先進的技術手段改造傳統工業和傳統經濟。低層次國家傳統經濟的範圍和規模都很大,農村和城鎮中有各種各樣發展層次技術手段)的種植業、手工業和副業、漁牧業、冶煉和鍛鐵、化肥、食品、水泥、建材、紡織、皮革、成衣加工、金銀首飾、瓷器、地毯、雕刻等,再就是一大批正宗的城市“第二次浪潮”工業。對這些經濟部門施行技術改造、保留或者淘汰,需要解決的課題十分繁多。所謂“量力而行”,就是量物力、知識與文化能力。根據這些能力,農村中應首先解決信息、交通、能源、市場建置、信貸等問題和基本農業知識的普及問題(中國正通過農業廣播學校成百萬地培養農業基礎技術人員),主要依靠農村的力量發展農村;城市中首先要解決信息、交通、能源、機械化、自動化、宏觀控製、環境等方麵的問題,主要依靠從中央到地方的縱的渠道和城市——鄉村的橫的結合來發展城市。現在還不是一味追求微電子技術普及的時候,應先在知識密集的地方,如信息中心、科研與教育機構、管理與決策機構,做到電腦控製化。其他部門重要的是要多多開辟和健全信息渠道。信息手段隻能逐步地、有先後地現代化。
至於在傳統的部門經濟中采用新技術的天地就 更為廣闊了,如農產品的品種改良,種子與食品的 核輻射技術,工藝的精密化和標準化技術,’節能設 備的推廣和應用,新材料的應用性研究和開發,原 材料的深度加工和綜合利用技術,旨在提高勞動生 產率的工藝革新和設備改造等。傳統經濟追求的目 標必須是中等技術的普及和提高,某些獨有的手工 加工部門,即使是初級技術、原始技術,也要保留, 尖端產品部門要加快使用新興技術的步伐。中國目前要走的技術改造的路子,就是改進傳統技術,穩定和普及中等技術,力求在先進技術方麵加強應用和有所突破。遙感測量技術和衛星測量技術已被應用於地‘質、地貌、資源勘探和綜合治理環境汙染。中國與、日本、美國、瑞士的有關公司合作開發抗腫瘤等藥物新品種,專利分享,使自己的有關技術知識在合作中完成係列配套,盡早達到國際標準。中國等許多低層次!國家,利用傳統技術和新興技術的有效結合,將造船業擴大到國際市場中去,並單件生產和出口柴油機、柴油發電機組、螺旋槳、磁羅徑等幾十種船用產品。這些都是穩定.應用、普及、提高傳統技術和消化先進技術的有力手段。
在低層次國家中,第四、第五層次的傳統工業有較強實力,中國、印度等國家在新興工業和尖端部門有相當的基礎。因此,如果政策得當,采用先求穩、擴散,後提高、跳躍的模式是可以成功的。能不能跟上新技術革命浪潮,關鍵的步驟仍應有“先”然後才可以有“後”。某些可.以實現超越的技術,,當然也應有魄力和毅力。中國的激光技術於60年代同西方1國家同時起步,2(J餘年來,在研究、開發和應用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在質量和水平上,中國的激光核聚變,激光分離同位素,高能激光器和激光傳輸信息等領域都有進展。此外,一些激光產品,如大容量信息貯存光盤、激光傳真、激光印刷、激光精密加工以及各種高級激光測量儀、激光匱療設備等,也正逐步走出試驗室,投入生產和應用。如果能在基礎加工工藝、原材料配製上同時有所建樹,趕超激光技術的世界水平是有很大希望的。
第六、第七層次中的大部分國家,應集中力量進行農業生產和基本消費品工業的建設、改造。不管是哪一種層次的技術,隻要經濟、有效,有利於改善環境和改善生活,都可以采用一一首先要適合於文化基礎和經濟發展的水平。
根據本章的中心思想,我們很有可能被稱作悲觀論者。確實,在新技術革命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有益於低層次國家的經濟起飛,有益於這些國家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縮短與先進國家的差距等問題上,我們是部分地持懷疑態度的。然而,我們相信自己並非是悲觀論者,因為麵對挑戰,我們並非束手無策,而是主張應該有所作為。人力資本問題在這裏受到了特別的強調。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人類智力在未來的經濟和技術變革中居於中心地位。另一方麵,大多數不太成功的低層次’國家恰恰在這個領域裏,其政策最不成功。如中國,隻是近幾年才開始討論智力投資先於產值增長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可是至今還不願承認“人力資本”與智力投資的關係。因為要否定人力的資本意義,就--否定了研究人力的資本屬性以及它的經濟與社會效益的重要性;因為否定了人力的資本意義,所以會有教育投資的短缺和浪費等後果。
既然人力資本不夠充足,新技術革命又從何談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