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1 / 2)

當滿目都是禦林時,我明白南陽大菅的兵們全都藏在京城。他們似乎從隱身術裏破繭而出,一下子就鑽了出來,占據了齊王府每一個重要位置。

辰時剛到,府門前就嘈雜不堪起來;緊跟著,不到一刻鍾,諾大一個齊王府豁然靜了下來,每個人都肅立著,似乎這不是一個鼎盛的擁有超過百人的府邸,而僅僅是一戶歸隱的田園小屋。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傳來一句私語,說太後來了。接著,就是雜遝的腳步。從後花園的角樓裏可以了望到府門口的依仗。我想,此刻,高還、高雪兩姊妹也侍立在府門口,正在迎接著你。於是我急忙跑下角樓,朝小書房奔去。

從府門到幽靜的後花園,這一路上甚至連禦林都沒有;有的隻是繁盛的花草,鬱蔥的林木;這裏就是一處落入凡塵的百草園,就是各種果木的集粹地。你和一位宮女走在前麵,高還、高雪兩姊妹緊隨其後,你目光嚴峻,一麵聽著高還的訴說,一麵在思索。遠遠望去,你的音容仿佛還是往昔沒有什麼改變,隻是多了帝王家的裝扮,多了那棱羅霞帔。我站立在後花園的小書房裏,等待著你的到來;這一刻,算起來,我等待了多久?屈指算來,已經過去了十三年四個月零十七天;這是多麼漫長的等待,十三年四個月零十七天,如果用某個容器接那沙漏裏的流沙,恐怕可以堆積成為一座蔚為壯觀的沙海,恐怕可以將我堙沒。而那些沙粒,每一粒都蠢蠢著我對你的相思;這些沙粒如果連接起來,那是多麼遙迢的路程呀。十三年四個月零十七天,這一個個扳著手指數下去的日子裏,我夢裏都是你的影子,我的呼吸裏都凝結著你的氣息。那短暫的相識,讓我思戀終生。

我聽從高還、高雪兩姊妹事先對我的交待與安排,從角樓裏下來,站在小書房裏靜靜的守候,就象守候那個迷幻的夢境一樣。

晴夢挑開了簾子,你獨自走進小書房,那雙眼睛急切的搜索過來;當你看到我的刹那,欣喜之中挾著激動,一顆淚珠嘩然落下,讓我潸然而泣。

相視,隻是無語。時光在這一刻間凝固了,我呆望著你,竟然發現你的鬢發已有一絲斑白,時光的波痕也悄然將你有麵靨衰老;隻是在你的耳垂,還影影懸掛著那個風雨日子裏我在那鄉村客棧裏送給你的那付銀耳環。我清醒的知道,這付耳環值不了多些銀子,對於皇家,對於貴為人鳳、母儀天下的你來說,想要什麼樣的首飾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你偏偏還戴著這付耳環,讓我感到詫異。我抬手指了指你的耳垂。

你含淚笑著,將左邊這隻輕輕摘下,放在手心裏,遞向我,跟我說,這是我送的,你將珍惜一輩子;雖然你和我也許今生都隻是匆匆的相遇,然後就是彼此落寞的分隔。

我張張嘴巴,然而我早已發不出聲音。你上前走過兩步,和我近在咫尺,我又嗅到你身上的氣息;隻是這氣息裏已經多了皇家獨有的麝香的味道,讓我感覺到你的今天已和昔時不一樣,而我依然如此。於是,我默默的屈下雙膝,向你跪拜。我知道,我這一下的跪拜在不知不覺間拉開了你我之間的距離,也顯示出你我地位的懸殊。

你的唇不停顫抖,翕動;我模糊聽到你在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抬起頭時,你已半蹲下身子,那雙手輕輕捧住我的臉,冰冷的淚水打在我的臉上。你的手撫摸過我咽喉處那道長長的疤痕,感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