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6月22日,從廊坊撤退的西摩聯軍占領了西沽武庫。聶士成的武衛前軍7營竟然全數調出,前去圍攻西摩軍。租界於是得以喘息。
第二天,23日,大沽聯軍到達,租界之圍解困,中方進攻前功盡棄!
租界之戰失利,如能拿下老龍頭車站,則大沽聯軍被攔截在天津之外,仍是戰略上的重大勝利。然而,如此戰略重役,也是打打停停,淺嚐輒止,從6月18日至22日,敵軍僅死傷110人,車站始終在敵方手中。
或許,中方的算盤是:阻截大沽聯軍在塘沽和天津之間,使之不能進入天津城!那麼,老龍口是否能夠拿下,無關宏旨。但事情並非如此。
從大沽口到天津租界,僅僅80裏,由於中方的阻截,聯軍竟走行了3天,付出了224人的傷亡代價,這是反侵略的重大勝利。問題是,這種小勝改變不了中方戰略失敗的事實。
大沽方麵派出的援軍,總數不過2000人,戰線拉鋸80裏,沿途,村村有拳民,處處有清軍,兵力超出敵軍何止數倍,且敵明我暗,無論如何是穩操勝券的戰鬥。然而,敵軍竟行行複行行,一再突破中方阻截,終於到達天津,不僅解了租界之圍,而且救出西摩聯軍,雙方力量對比立刻改觀,使八國聯軍侵入中國的戰爭,迅速轉入第二階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幾個鏡頭就清楚了:
――6月20日,中國方麵包圍租界區的第3天,一位叫窩茨的傳教士竟然帶領3名哥薩克士兵,從租界騎馬跑出天津,直達大沽口,向聯軍告急。這說明,中方對一個小小的租界的圍攻,漏洞百出。
――大沽聯軍向天津進發時,火車前進速度緩慢,“因為發現好多枕木都在鐵軌的夾片下被燒毀了,但奇怪的是橋梁都沒有遭到破壞。”這是為什麼呢?中方的目的不就是阻擋聯軍嗎?卻為什麼不炸橋梁?老實說,沒一個現代軍人能解釋這樣的問題。
――前進中,經常“發現遠處有一股敵人,部隊一麵前進,一麵向他們打去炮彈”,“敵人隊伍中,有炮兵和騎兵,但沒有怎麼抵抗就逃竄了”。實際上,沿途80裏,聯軍根本沒碰到任何像樣的阻擊戰!中方軍隊這是運用的什麼戰術?或者竟然是怕死?!
――到達天津城區附近時,“遭到中國人猛烈射擊。但很快就完了。後來通過幾個村莊,很少遇到抵抗”。於是,“沿著白河的河岸前進,從一處浮橋進入租界地。就這樣,沒遇到什麼困難,順利地完成了解除天津圍困的任務”!
再看中國軍隊圍攻西摩聯軍之戰:
22日,武衛軍7個營共6000人(不算數萬義和團和淮軍練軍)包圍了西沽武庫。傷兵占40%的西摩軍,有戰鬥力的士兵不過1000多人。當日,雙方決戰,使敵軍又傷亡140人!但戰鬥竟然就這樣結束了!
請看聯軍隨軍記者的逐日記錄:
――6月23、24日是平靜的兩天,雖然擔憂中國人可能進行一次攻擊,但它一直沒出現,24日幾乎沒放一槍,也沒看到中國人。天氣酷熱,而且大風刮得整天沙土飛揚,但是感謝上帝……
――6月25日,又安穩地經過一夜休息之後……7點鍾過後不久,發現2000名中國人沿鐵路前進,但並非是試圖攻擊炮台,相反,他們似乎是在進行有秩序的撤退。
――7點40分,我們看到了前來增援的軍隊。這一消息像野火一樣傳開,武庫炮台的每個人心中都充溢著歡樂,自己眼看就要得救了。9點30分,兩支軍隊會合了。狂熱的歡呼聲充斥在援救者和被解救者之間。
――增援聯隊由俄國軍官西林斯基中校指揮的,總數不超過1500人!
――26日,太陽升起的時候,聯合軍隊帶著傷員向天津進發了,並於中午前抵達天津租界。
這究竟是怎樣的戰鬥呢?
從6月10日到26日,整整半月時間,西摩所率領的2000名八國聯軍,經過中方數次圍剿,其損失是:
死亡――英國人27名,美國人4名,法國人1名,德國人12名,意大利人5名,日本人2名,奧地利人1名,俄國人10名。
負傷――英國人97名,美國人25名,法國人10名,德國人6名,意大利人3名,日本人3名,奧地利人1名,俄國人27名。
總計62人死亡,238人負傷。
八國聯軍侵入中國的天津門戶戰,其第一階段,以中方戰略全盤皆輸、聯軍意圖全麵實現而告結束。
6月27日,各國聯軍司令各向本國海軍部發出內容大致相同的如下的電報:
天津獲得增援。西摩總司令所率聯軍順利進入租界。天津車站仍在我手。
已從大沽登陸天津的部隊為:英軍500人;德軍1340人;美軍335人;俄國海人;意軍138人;法軍830人。戰隊255人,陸軍及騎兵3500人;日本海戰隊602人,陸軍及騎兵3150人;奧軍26至此,八國聯軍共達10676人,並從該日始,以堪與津門軍隊抗衡的戰鬥力,由全麵防守轉入重點進攻。
此時,首都北京,激戰亦正酣。
紅衣大炮轟使館,燒盡教堂殺洋人
庚子國變的史冊,難得翻開其中最惑人的一頁――北京使館之戰。
戰爭已經爆發,敵我劍拔弩張,要消滅敵人,采取最血腥最狂熱的形式,毫不足怪。然而,兩國(不止兩國)交兵,先攻使館,仍屬駭人聽聞。按照國際公法與慣例,使館之安全,由駐在國負責。如今,駐在國不僅不再保護各國在本國的公使,而且要屠殺他們,毫無疑問,這是瘋狂的違例。
這瘋狂的提案,炮轟使館――要把使館變成一片廢墟的提案,在清政府向各國宣戰前一天,6月20日,便已執行。誰也不敢反對。朝廷大內,理智已蕩然無存,斷頭台惡狠狠地威脅著每一個人。誰要是膽敢說出“國際公法”或者“國際慣例”,哪怕是竊竊私語,都有人頭落地的危險。恐怖手段先震懾了自己人,一致讚成那野蠻的決議案,並責成董福祥去執行。人人知道,炮彈不長眼睛,要毀滅西方在中國的使館區,肯定會附帶毀滅緊挨使館區的翰林院等首都文化藝術珍跡。這對於國家簡直是一種自殺性的行徑。然而,洋人血汙的、被鍘得稀巴爛的頭顱,就掛在旗竿上。並且,為了激勵民氣,幹這件事,需要一個無比忠誠的、心狠手辣的、可靠的、真正的滅洋派,他不怕流血,能采取斷然措施,有六親不認的鐵腕,能讓大炮像縫紉機那樣忙碌。在當時的大清朝,隻有未來的太上皇載漪有此性格。仿佛渴得要死的人伸手去拿毒酒,寧願任用雖不聰明然而可靠的大臣,不願要不忠實然而能力無限的大臣――慈禧把外交部部長的頭銜,給了載漪!
那天正是6月20日,載漪當上了部長!使館仿佛已經聽到了炮聲,陡然一驚。朝廷放出了嗜血的狗,恐怖就在眼前。
直到今天,清政府炮轟使館的意圖,仍使史學家們琢磨不定。有三種不同的解釋:
――向外國發泄憤怒。這是必然的。帝國主義太欺負我大清了!
――解除外國對北京的威脅。這就有點彎彎繞。圍攻使館,同解除外國對北京的威脅有什麼關係呢?隻有一種解釋:攻下使館,把各國大使捕獲為人質,然後,八國聯軍投鼠忌器,還不乖乖地給我滾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