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太淺,木船太小,為使木船能夠浮起來,聯軍放棄了所有的重炮,隻保留了輕型野戰炮和馬克沁式速射機關槍。
聯軍士兵雖然多是艦隊水手,但駕駛中國式木船,看來很不熟練。而且,他們不得不進行被動的運動戰。
這是一次奇怪的運動戰。毫無疑問,此時的中國軍隊和義和團,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運用此種戰術,也確實把聯軍整得很狼狽,但其成效是否大大地打了折扣呢?
璧閣銜《在華一月記》寫道:
沿河岸散布著許多有樹的村莊……幾乎每一個村莊都被義和團占據著……這些處陣地,由於有高大的有土牆的房屋,樹木叢生,而且四處全是無樹地區,是很容易防守的。我們得到的第一個教訓是:攻擊比防守一定得準備多損失掉四五倍才行。我們必須攜帶機槍和輕型野戰炮參加戰鬥,因為義和團有三磅炮、六磅炮、機關炮、大型土製抬槍,而且經常有防禦工事保護著。我們的左翼也常遭到清軍騎兵與馬拉炮隊(12磅炮與15磅炮)的騷擾……他們經常從鐵路路基處向我們開炮……我們不能不用一支海軍陸戰隊的加強分隊來保護我們的側翼。這支海軍陸戰隊因之常常處於火力圈內,損失慘重。
這樣,在聯軍撤退的頭3天內,以傷亡90人的代價,退至天津西郊。21日,聯軍進行了夜行軍,下午4時,到達西沽,隔河相望,對麵竟是一座中國皇家武庫!
這一天,是清政府下詔與各國宣戰的日子。很難想象,在北京的大門口,在那個存放著戰爭最為緊要的武器和戰略物資的軍火庫,竟然隻有一些義和團在守衛著!
西摩聯軍已被一路之上的運動戰消耗得疲憊不堪。但他們僅出動了100多人,便越過河流,占領了武庫。幾乎沒發生戰鬥。隨之大部隊也淌過河流。
已經丟盔棄甲,甚至可以說是甕中之鱉的西摩聯軍,就這樣忽然有了喘息之機。
西沽軍火庫周圍,地勢廣闊,軍火庫內,各種新式大炮和槍枝彈藥一應俱全,還有15噸大米,甚至有醫療用品,“需要量遠比最初所預計的要多得多。”
於是,西摩聯軍加固了防線。軍火庫中最安全的地方被打掃幹淨並改成醫院,隨軍的230名傷病員得到了初步的救護。口徑4英寸大炮、一磅火炮,以及大清朝原裝進口的德國克虜伯炮,架在了早已備好的炮台工事上。等到大清朝武衛前軍提督聶士成聞訊,派出7個營兵力把軍火庫包圍起來的時候,由眾多的大炮所保衛的武庫,已經守衛得鐵桶一般。
戰鬥再次開始了。這一次,是聶士成軍對西摩聯軍的攻堅戰。在連續3天的猛烈進攻中,西摩聯軍的傷亡人數又增加了140人,但聯軍陣地堅如磐石,始終未能攻克。
攻防拉鋸戰鬥就這樣繼續進行著。這裏,距天津城區僅有幾英裏,但,聶士成軍攻不進來,西摩聯軍也殺不出去。
西摩派出的所有信使,不是被殺,就是逃回來。確有一個信使成功地到達了天津。但他被捕了,被綁在樹上。夜晚,聯軍向天空放射出彩色危急求救信號彈。但他們不知道,在他們出發前還在大沽口外軍艦上的八國聯軍,是否已經占領了大沽炮台,並已進入天津城――他們是否能飛速趕來,解救他們逃出虎口呢?
這天,是6月24日,中國政府向各國宣戰後的第3天。
真奇怪。17日淩晨便攻克大沽炮台的八國聯軍,似乎並不急於前往天津、北京救援,此後4天,他們滯留在大沽口和塘沽車站,一直在做著善後工作――派士兵帶領俘虜清除屍體,並把屍體投入河中;但潮水又把發臭的屍體漂回來,於是又打撈上來,埋掉;還有就是銷毀軍火,加強炮台防禦。直到21日,得知中國方麵向各國宣戰的消息,聯軍大部才開始離開大沽口,到達塘沽車站,開始向天津方向進軍。
讓我們簡單分析一下6月20日宣戰後,中國方麵和八國聯軍方麵各自的軍事實力、戰略任務。
中國方麵的任務是:
(1)為保衛首都,攔阻已向北京進發的2000名西摩聯軍,這一目標應該說已經達到;但還要阻止其撤回天津租界,這一任務正在進行中。
(2)為守住北京大門,要在塘沽車站和天津車站(老龍口)之間嚴密布防,切斷塘沽與天津租界間的敵軍交通線,阻止大沽聯軍支援租界,這一戰略目標剛剛開始執行。
(3)圍攻天津租界。
針鋒相對,聯軍的任務正好相反:
(1)西摩聯軍要突破重圍,盡可能地保存實力,安全撤回天津租界。
(2)大沽聯軍要打通塘沽至天津城的交通線,守住天津火車站,以便後續援軍從海上源源而來。
(3)到達天津後,其最首要的任務是解除中國軍隊對租界的包圍。
那麼,雙方的軍事力量如何呢?
中國方麵:聶士成武衛前軍10營、淮軍練軍3營,共計清軍正規軍6000多人,尤其聶士成的武衛軍,武器裝備由德國引進,士兵由德國教練訓練,應該說,是一流的陸軍勁旅。另外,在天津,此時集結義和團足有3萬人,並仍然源源不斷地增加著,配合清軍作戰。
聯軍方麵:堅守在白河(今海河)左岸老龍頭車站(今天津車站一帶)的俄國軍隊1700人;駐紮在白河右岸租界內的聯軍300人,共2000人。
僅以正規軍計,中國軍隊數量是聯軍的3倍;若加上義和團,則超過數十倍。而且,不僅兵力,武器裝備上,中方也明顯占有優勢。
是這樣的力量對比!真不幸,一周後,到6月27日(宣戰後第6天),聯軍的3項戰略任務悉數完成,而中方的3項戰略目標如水中撈月!
在此期間,義和團所起的作用容當後敘。僅從聶士成的正規軍來看,不能說他們作戰不勇敢。俄國隨軍記者揚契維斯基在《八國聯軍目擊記》一書中描述道:
中國人毫不吝嗇彈藥,時刻都在摧毀租界、我們在車站旁倉促修築的脆弱工事以及戰壕、內堡和街壘。中國炮兵熟悉地形,善於打炮。他們不是把炮彈發射到租界的各個地方,而是選好某一個點,對著這個方向發幾炮。如果他們看到炮彈準確命中,出現黑煙、著火和樓房倒塌,那麼,他們就對準那個地點再發射兩三炮,然後再選擇新的方位。中國人用的是普通的弧形榴彈,它能摧毀磚石牆,它的碎片能破壞一切碰到的東西。中國人還使用普通火藥的爆破榴彈,它會炸開建築物,引起火災。
如此凶猛的火力,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什麼竟未能完成作戰任務?一個原因是:中方的作戰技術及軍事指揮能力,遠遠不及對方。甚至可以說,以多出對方3倍(不算義和團)的軍事實力,竟然顧此失彼,使要進攻的3大戰略目標,盡皆半途而廢。
最初,中國軍隊首先要拿下的目標是租界區。3萬義和團和聶士成武衛前軍7營6000人,大半兵力投入對租界的進攻。此時,租界守軍不過300人!而且,所謂租界區,不過教堂和領事館,除了樓房,無險可守。
此時,距宣戰還有4天,6月17日,中國軍隊就開始進攻租界,到23日,整整一周時間,幾乎天天就是放炮,真正的進攻屈指可數,毫無成效。
就這樣,到21日止,租界守軍傷亡200人,困獸之鬥,難乎為繼。租界指揮部長歎一聲,他發出了“準備撤出天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