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為了對匈奴人的友好要求有所表示,他派出一個以和親侯王歙、王歙之弟王颯為首的代表團,帶著大量的黃金、衣被、繒帛,以祝賀單於鹹初立為名,出使匈奴。代表團見到單於,沒談什麼正事,而是提出一個要求,想與單於作一筆交易,就是用重金買回不久前逃到匈奴的那些叛國投敵分子。為了表示重修舊好,單於二話沒說,就把陳良、終帶等27人帶上戒具,交給了使者。當單於問到自己那個在長安作人質的兒子登的境況時,使者秉承王莽的指示,欺騙單於說,登在長安過得很好,大可不必惦念。單於將信將疑,便以護送使者為名,派了40人跟隨代表團來到長安。王莽見叛國份子全部落入自己的掌心,決定一解心頭之恨,他按經書“焚如、死如、棄如”的記載,特創火刑,將陳良、終帶等人及其家屬,在長安鬧市區,當著大庭廣眾,把這些人全都活活燒死。與此同時,匈奴來使在長安也打聽到了登已被王莽殺掉的實信,單於得知兒子落得個如此悲慘的下場,悲痛欲絕,從此對王莽恨之入骨。
當時北方邊境地區屯兵30萬,嚴重地破壞了當地民眾正常的生產和生活,古語說:“大兵過後,必有凶年”,果然,異常嚴重的饑荒首先向這一地區無情地襲來,緣邊地區出現了人吃人的慘劇!當時,目睹這一慘狀的諫大夫如普,從邊境視察歸來,將那裏的情況向王莽做了如實的回報,並勸諫王莽說:“邊境地區的情況很嚴重,士兵長期苦守邊塞,邊郡民眾自顧不暇,實在無力給軍隊提供給養,臣以為我們應乘單於最近與我講和之機,趕快罷兵。”綜觀當時的局勢,應該說如普的建議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但沒想到卻遭到朝中的一些狂熱分子的堅決反對。校尉韓威當眾口出狂言說:“以我新室之威而吞胡虜,猶如口吃蚤虱。臣願率領5000壯士,不帶鬥糧,饑餐虜肉,渴飲其血,橫行大漠南北!”可見,王莽的擴張政策並不是孤立的,而是大有其支持者。韓威的瘋狂戰爭叫囂頗和王莽的胃口,他聽後,立刻晉升韓威為將軍,以資鼓勵。不過王莽心理也有數,他知道這場戰爭是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了,所以他不得不采納了如普的建議,命令出征匈奴的將軍班師回朝,並將陳欽等18位將軍以無功而歸的罪名全部免職,然後宣布罷兵。
可惜王莽的罷兵又是個一相情願的鬧劇。戰火被挑起來了,打與不打那就由不得你了!單於鹹為了給慘死的兒子報仇,再次揮兵南侵,戰火重新在長城一線燃起。正在撤退的漢軍被突如其來的匈奴鐵騎打得措手不及,倉促之際,王莽急忙命令各路大軍迅速返回原地迎戰,結果幾十萬軍隊陷入一片混亂,潰不成軍。就這樣,匈奴鐵騎的燒殺擄掠,自己軍隊的四處蹂躪,可怕的饑荒無情肆虐,邊塞地區簡直成了人間地獄。為了死裏逃生,當地的民眾扶老攜幼,像潮水般湧向內地。但內地也並非是災民的容身之所,他們中的很多人被內地的豪民官吏借機掠為奴婢,占為己有。以奴婢解放者自居的王莽怎能容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發生,他急忙下死令製止這種違法行為,但有誰聽呢?我們不知王莽是否想到,這些奴婢是誰製造出來的?如果想到了,那實在是對他王莽本人和他的“偉大”理想的絕大諷刺。
單於見王莽的軍隊又重新返回邊塞地區,也不願意與王莽鬧得魚死網破,便再次向新帝國遞出橄欖枝,表示願意和親,條件是交還兒子登的屍體。正在一籌莫展的王莽,一聽單於主動提出和親要求,像吃了一副興奮藥,頓時又精神起來了,心裏想,蠻夷到底還是畏懼中國的強大啊!要不你主動上門找我幹什麼?可又一想,這是不是單於借機報複設的一個圈套?我們的使者拿著財寶到了那裏,結果連人帶物全完,還平白無故地給人家留下個話柄!想來想去,他越發恨起他過去的老師、這次漢匈兩族兵戎相見的禍首陳欽來,如果不是誤聽了他的餿主意,事情怎麼會搞得如此不可收拾!於是他決定把曾經勸他殺掉單於之子登的陳欽當作替罪羊,去投石問路。他打定了這個主意之後,很快就找到一個借口,將陳欽逮捕,準備問罪。當這位以王莽的老師自居,反過來又甘當王莽奴仆的陳欽,平白無辜的身陷囹圄之後,方才明白自己成了王莽進行政治交易的犧牲品,他怒罵道:“你王莽不就是想拿我到匈奴那裏去做交易嗎?”說完,自殺身亡。這對王莽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否則他將落得個殺師的罪名,豈不是讓天下讀書人恥笑。不過,專製政治就是這麼回事,一切人都是一顆身不由己、任人擺布的棋子,即使你地位再顯赫,再重要,隻要需要,隨時都會被無情地犧牲掉!
天鳳2年(公元15年),王莽挑選了一個能言善辯的儒生王鹹為大使,載著陳欽的首級出使匈奴,以探虛實。臨行,王莽給王鹹下達了一係列指示:命令對方掘開烏珠留單於的墓,棘鞭其屍;匈奴人必須撤到大漠以北;單於必須獻馬一萬匹,牛三萬頭,羊十萬頭;將掠取的漢民全部歸還中國。王鹹心裏明白,王莽也是拿他當個棋子,借機去訛詐匈奴人,成功了,當然皆大喜歡,失敗了,無非多一顆人頭留在匈奴。但如果把王莽這些熱昏了的囈語真對單於說出來,恐怕活著回國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所以王鹹見到單於後,僅是泛泛地爭一爭兩國交惡的責任問題,然後複命而還。王莽實際也是個色厲內荏的家夥,他聽王鹹說單於真的有意和親,倒很心滿意足,至於自己大言不慚地說過的那些混話早就拋到腦後了。
這年5月,王莽組成了一個由和親侯王歙、王鹹、伏黯、丁業等數人為陣容的代表團,護送著單於之子和其他與登一起被殺的匈奴貴人的靈柩,並且攜帶著大量黃金財寶(而不是向匈奴索要),來到匈奴。代表團獻上黃金財寶後,開始按照王莽的意圖遊說單於,力勸單於改“匈奴”為“恭奴”,單於曰“善於”,其實就是用金錢乞求給王莽一個麵子,然後他好拿這個麵子去粉飾太平,去愚弄輿論。單於覺得用幾個虛名換到如此豐厚的財寶,實在是樁好買賣,於是很痛快地就答應了。王莽聽到消息,喜出望外,沒想到用30萬大軍沒解決的問題,用點錢物卻輕易地解決了,真是金錢萬能啊!為此,他厚厚地犒賞了這次出使匈奴的人。不過,他想錯了,單於也不是好鬥的,通過與王莽的多次交往,單於看透了王莽是個什麼東西,也看透了新帝國外強中幹的內幕,從此,匈奴的鐵騎依然瘋狂地向中國內地衝殺過來,邊境地區依然是烽火不斷,雙方的關係沒有絲毫地改善。
這時,王莽的改革本已陷入困境,而匈奴人又偏偏不斷侵擾內地,這對王莽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為了防禦匈奴人的入侵,王莽在北部邊境屯兵20餘萬。由於戰事不斷,將士長期不得輪換,疲憊不堪,怨氣衝天;軍需糧草全由地方供給,導致物價飛漲,五原、代郡情況尤其嚴重。當地民眾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為了死裏求生,他們紛紛揭竿而起,往往數千人結為一群,與官府鬥爭,而且規模越來越大,並開始向其他地區蔓延。王莽急忙派遣捕盜將軍孔仁會同地方勢力,去剿滅起義者。官軍用了一年多的時間,總算控製住了局麵。
在挑起對匈奴人的戰爭的同時,王莽也沒有忘記去破壞與其他少數民族的關係,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因為一種錯誤的指導思想,決不會有兩種結果。我們知道,早在王莽為了謀求安漢公權位時,就曾“風益州令塞外蠻夷獻白雉”,來粉飾太平。這裏的塞外蠻夷指的就是我國曆史上的“西南夷”。
西南夷是兩漢時代對分布在今雲南、貴州、四川南部和西部以及甘肅南端、廣西西端少部分地帶正式納入郡縣製範圍的眾多少數民族的概稱。西南夷與中原地區的聯係可以追溯到戰國時代。據說當時楚國的大將莊橋率兵遠征巴、黔以西地區,被秦兵截斷歸路,於是進入雲南地區,成為當地滇人的首領。到了秦漢時代,中原地區的統治者開始不斷向西南夷地區擴張,特別是到了雄心勃勃的漢武帝時期,經過30餘年的擴張戰爭,終於在這裏設置了犍為、牂柯、越嶲、沈黎、汶山、武都、益州等7郡,基本上將這一地區納入西漢帝國的版圖。到了漢昭帝時,遠在廣西西部和雲南東南部的句町國內服,西漢帝國的政治勢力進一步向遠南延伸。這裏民族眾多,風俗各異,地形複雜,文化落後,很多民族尚處於刀耕火種的原始部落的發展階段。但他們熱愛自己的生活,有強烈的民族意識,對於中原帝國的武力擴張進行了堅決的抵抗,不過這些弱小、分散的民族實在無力與強大的中原帝國相抗衡,最後隻得屈服於中原帝國的武力,成為中原帝國的一部分。中原帝國一方麵在這裏設置郡縣,一方麵也保留了他們固有的生活方式和組織結構,隻是加封他們的首領為王、侯、邑長,采取一種土流兼治的政權形式。(參見祁慶富《西南夷》一書)然而不平等的民族關係和地方官吏對當地少數民族的歧視和盤剝,常常激起他們從未間斷的反抗,直到大將軍王鳳執政時期,還發生了西漢帝國與夜郎的戰事,王鳳雖然用武力將這裏的少數民族的反抗鎮壓下去,使西南夷的形勢暫時趨於平靜,不過這裏始終是個政治敏感地區,它需要中原帝國的統治者對之慎之又慎,否則很容易鬧亂子。
滿腦子“用夏變夷”思想的王莽可不聽這套!就在五威將到四麵八方抖威風的時候,有一支人馬跑到西南夷,無緣無故將句町王降等為侯,句町王哪裏容忍這種無理取鬧,盛怒之下,表示不再服從王莽的統治。王莽更是寸步不讓,他馬上指使牂柯大尹周歆想方設法除掉句町王。有了王莽的指示,這位大尹自然就敢於不擇手段地去胡幹了,他想了一個十分卑鄙的詭計,花言巧語地把句町王騙來,然後將其殺掉,交差了事。在這幫人心中,什麼民族關係,什麼國家安危,都不在考慮之列,他們的概念十分的簡單,那就是我強大,你弱小,你就得聽我的擺布;你不聽,我就整治你,直到你聽話為止。但是他們從來沒考慮過,一個再弱小的民族,當他的尊嚴、利益、生存遭到了蹂躪、踐踏和損害時,他們是決不會忍受一個強大民族的如此蠻橫的邏輯的,他們肯定要為自己的尊嚴、利益和生存奮起鬥爭,即使這一鬥爭注定沒什麼希望,他們也會在所不顧!當句町王的弟弟和句町國的民眾聽到句町王被殺的消息後,群情激憤,呼之而起,毫不猶豫地拿起武器,潮水般地衝進郡治,將周歆這個狗官殺死。王莽聞訊,急忙派兵前去鎮壓,可是為時以晚,因為西南夷地區的星星之火這時已經形成燎原之勢。《漢書?西南夷傳》記載,在此之後,“三邊蠻夷愁擾盡反,複殺益州大尹程隆。”想必程隆也是周歆之類令少數民族痛恨的狗官。
就這樣,王莽不負責任地把西南夷地區的火給玩了起來。麵對著這越燒越旺的反叛之火,他唯一的法寶就是武力鎮壓。朝廷中又是一陣忙亂,王莽急派平蠻將軍馮茂征調巴、蜀、犍為三郡的地方武裝,火速前去平叛。於是類似征匈奴時的那種惡性循環開始了。先是四處強征壯丁,緊接著是向老百姓征糧征款,就這麼鬧騰了三年,反叛者不僅沒被鎮壓下去,出征的將士卻在惡劣的熱帶氣候折磨下,光病死的就達70%!巴、蜀地區的漢民也忍受不了王莽的橫征暴斂,開始騷動起來。局勢惡化,氣急敗壞的王莽把馮茂調回京師,定成死罪,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王莽覺得小小的西南夷居然也跟他過不去,這太有損於他的形象了,難道“四夷賓服,萬邦來儀”的美夢就這麼破滅了嗎?想到這裏,他決心加大鎮壓力度。為此他任命親信寧始將軍廉丹為平叛部隊總指揮,會同庸部牧史熊,大規模征調西北地區天水、隴西等郡的騎兵;南方廣漢、巴、蜀、犍為等郡的步兵10萬人,再加上供應軍需的民夫共計20萬人,以泰山壓頂之勢奔向西南夷地區。戰爭開始時,王莽的軍隊殺死對方數千人,頗為得手,於是,廉丹等人驅軍深入西南夷腹部地區。他們哪裏知道,這裏叢山峻嶺、林木茂密、瘴氣四蔓、暑熱難挨,豈是輕易用兵之地!果然,由於後勤供應跟不上,前方的軍隊斷糧了!士兵連餓帶病,三年多的光景,死了數萬人,然而戰亂卻不見有平息的希望。
慍怒的王莽下令徵還廉丹、史熊,準備追究他們的瀆職罪。二人見勢不好,再三懇請增加兵力、物力,發誓必勝而後還朝。王莽像輸紅了眼的一個賭徒,決定再投入一次更大的賭注,以便把輸掉的東西全撈回來,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立刻批準了這兩個敗軍之將的請求,開始了又一輪的大征兵、大賦斂,擾得天下洶洶,百姓叫苦不迭。一些稍有頭腦的官僚也感到這麼胡鬧下去,真要國將不國了。當時的就都大尹馮英就堅決抵製王莽的征調命令,他上書說:“自從西南夷反叛以來,已有十年之久,開始用郡縣的力量鎮壓,不奏效;接著又派馮茂全力鎮壓,耗費上億的資財,死掉十分之七的士兵,仍然不奏效;現在這兩個敗軍之將為了挽救自己的狗命,竟然再次征調各郡兵穀,抽取各家資產十分之四,至使緣邊地區家破人亡,民不聊生,臣以為陛下應即刻罷兵休戰,另做打算為是!”王莽自從當了皇帝之後,過去那種虛懷謙恭的勁頭早就沒了,現在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臣下膽敢教訓他,所以讀過馮英的諫書,勃然大怒,立刻摘了馮英的烏紗帽,讓廉丹、史熊繼續打下去,可叛亂者卻越打越多,有增無減,局麵越發不可收拾了。這時王莽才有所覺悟地說:“馮英的建議也未可厚非啊!。”不過,一切都晚了。
王莽本著“用夏變夷”的沙文主義狂想,不僅在匈奴、西南夷捅了兩個大漏子。而且與此同時,他也沒有忘記在東夷和西域等地推行他的大國霸權主義路線。
當時的東夷指的是現在的東北、內蒙古東部、朝鮮一部分以及俄國賓海等地居住的一些少數民族,其中主要有夫餘、高句麗、悒婁、沃沮、穢貉等族。就在王莽發兵鎮壓西南夷少數民族的反抗時,王莽同時下令,讓高句麗出兵,配合他去攻打匈奴。但高句麗與匈奴並無宿怨,誰願意替王莽離鄉背井,前去送死呢,所以遲遲按兵不動。可是地方長官那裏肯依,不把高句麗人送上前線,他如何向王莽交差?因此催迫甚急。結果逼得一些高句麗人紛紛出塞遠逃,成為騷擾邊境的流寇。遼西大尹田譚尾追鎮壓,被其所殺。亂子鬧大了,地方官們為了推卸責任,都把罪責扣到歸順中國的高句麗侯身上。隻有嚴尤反駁說:“高句麗人犯法,不是高句麗侯造成的;即使高句麗侯真有它心,也應命令地方當局進行安撫才是。如果高句麗侯也跟著參與叛亂,夫餘等族必然起而響應,沒等我們那裏戰勝匈奴,這裏夫餘、穢貉又都反了,這可是我們最值得憂慮的大事啊!”
但王莽最不情願、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對“四夷”稍有軟弱的表示,否則大國的尊嚴何在?帝王的權威何在?“黃金時代”的輝煌何在?總之,這幾股病態的思想濁流一會聚到一起,就立刻會激起王莽內心深處排外、仇外的情緒的衝動,特別是在他的文化沙文主義政策不斷受挫之際。內心世界就更失去了平衡。王莽一聽嚴尤的建議就煩,這簡直是喪權辱國!所以沒容商量,當即拒絕采納嚴尤的安撫政策。可不出所料,穢貉果然反了。這時王莽突然想到了嚴尤,這倒不是準備采納他的建議,讓他去推行安撫政策。相反,他在想,你嚴尤不是想安撫造反者嗎?那好,我現在就讓你帶兵去鎮壓他們!這種做法非常能夠體現王莽的個人風格,即他總喜歡反其道而行之,以此來突現他異於常人,特立獨行的形象(他年輕時起就喜歡這麼幹)。嚴尤在王莽集團中,可以說是個佼佼者,他眼光銳敏、頭腦清醒、辦事幹練。他雖然對王莽的一係列對外政策很不以為然,但卻對王莽始終懷有深厚的感情。是啊,回想起來,過去西漢帝國的皇帝給了他什麼?他空懷一腔熱血、滿腹經綸,卻蟄居草野,一名不文,是王莽不拘一格降人才,方使他登上了政治舞台,才有了今天的赫赫功名,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死而無憾。所以他怎能不服從王莽的意誌呢?隻有服從,才是報效,因此嚴尤接到命令,馬上放棄了自己的主張,立刻帶兵前去鎮壓反叛者。嚴尤也按照鎮壓西南夷的劊子手周歆的卑鄙伎倆如法炮製一個陰謀,將高句麗侯騙到自己這裏來,將其殺掉,然後傳首長安報捷。王莽喜出望外,在諸多的失敗中,他總算品嚐到一絲勝利的喜悅,總算挽回點丟得精光的麵子。為了歡慶這次所謂的勝利,長安城中免不了張燈結彩,大事鼓吹一番。借著喜慶的氣氛,王莽得意洋洋地宣布,從今以後,高句麗更名為“下句麗”,以示懲戒。可惜的是,王莽這種喜歡玩弄辭藻的作風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相情願的好果子,王莽及其追隨者高興得太早了,沒過多久,告急文書雪片似地從東夷那方傳來,東夷和西南夷一樣,越鬧越亂,越鬧越凶,這些壞消息頓時給王莽過早的喜慶無情地澆上一桶冰雪水!
值得玩味的是,王莽卻懶得從這虛幻的喜慶氣氛中解脫出來,這時,不知是他確實自我感覺良好,還是想玩“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拙劣把戲,來掩飾他決策失誤造成的影響,反正他仍然裝出一副若無其事、不可一世的樣子,大談什麼“四夷不足吞滅”的道理,宣稱他要把對外的事情暫時的放一放,專心致誌地去搞一搞更有意義的“稽古之事”,不久,詔書下來了,他命令群臣為他著手準備到東方“巡遊”這件大事。
可還沒等王莽走出宮門一步,西域又出了亂子。
始建國5年(公元13年),西域烏孫國的首領大、小昆彌派遣使者到長安前來進貢。大昆彌雖然地位在小昆彌之上,但在國內小昆彌卻深得人心,很有影響。王莽這時正被匈奴侵擾而撓頭,他見烏孫使者前來進貢,認為正好利用這一機會把烏孫人拉入反匈奴人的戰略中來。這種設想不能說沒有道理,問題是怎麼去做。王莽為了贏得烏孫人的歡心,在接見使者時,有意讓小昆彌的使者坐在大昆彌使者的位置上,以示尊崇。沒想到參與接見的師友祭酒滿昌看後,覺得很不順眼,他突然跳出來,沒頭沒腦地參了小昆彌使者一本,他激動不已地喊到:“夷狄所以服從中國,是因為我們是禮儀之邦。大昆彌是君,小昆彌是臣,可現在君臣的位置卻顛倒了,怎能使夷狄賓服於我?這是誰搞的,簡直是大不敬!”這個滿腦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家夥,哪裏知道這些都是他的主子王莽的安排呢?他這麼一攪和,這出戲全給弄砸了,搞得賓主都十分尷尬,大小昆彌的使者也都非常不痛快。王莽見狀大怒,當場就把滿昌罷了官。但覆水難收,你就是殺了滿昌這個腐儒,也無濟於事了。
王莽這場拙劣的表演影響極壞,使者回國後,這一消息很快傳遍西域諸國。諸國君臣對王莽屢屢耍弄挑撥離間的手段,毫無誠意於互相交往,都非常憤慨。不久,焉耆國首先起兵反叛,西域最高行政長官都護但欽被殺,抵禦匈奴的最重要屏障就這樣喪失了。
天鳳3年(公元16年),王莽為了重新確立他在西域的統治地位,派遣五威將王駿、西域都護李崇、戊己校尉郭欽為大使,帶著人數不少的隊伍,威風凜凜地開到西域。在西域人的眼中,中原帝國畢竟是強大的,他們見中原的大隊人馬氣勢凶凶地開來,急忙前來迎接,接濟軍糧,以示友好。可王莽派來的這幾個大使,與王莽完全是一路貨色,一個個拉開妄自尊大的架勢,一個個滿腦子的陰謀詭計,為了馬到成功,五威將王駿想出來一個鬼主意,他打算趁西域人毫無設防,來個猝不及防的突然襲擊,將西域人殺他個人仰馬翻,永無反抗能力。西域人很快窺破了王駿等人的詭計,曾經叛亂的焉耆國來個將計就計,他們先派人向王駿等人詐降,以此麻痹對方,然後暗地聚集兵力預防不測事件發生。王駿等人不知是計,立刻調集莎車、龜茲兩國的士兵7000餘人,將其分為幾個部分,讓郭欽及副手何封帶著一部分人馬居後,前去占領焉耆。焉耆人早就探得消息,他們在必經之路設下伏兵,又聯合姑墨、封犁、危須等三國,唆使他們為反間,共同對付王駿等人。王駿的兵馬進入伏擊圈,伏兵四起,喊殺震天,可憐王駿等人不遠千裏而來建功立業,卻全都成了異域之鬼。由於郭欽、何封殿後,才使他們能夠僥幸殺出重圍,取道車師,逃回內地。剩下一個李崇,他收拾一些殘兵敗將,退保龜茲,在那裏單獨堅持了許多年。從此西域與內地完全斷絕了來往。王莽為了掩飾失敗的真相,竟將其稱之為勝利,逃回來的郭欽被封為鎮外將軍,晉爵為胡子。封何封為集胡男。由於王莽這種自欺欺人的政治把戲經常出台,因此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王莽“用夏變夷”的夢想卻是徹底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