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一朝天子一朝臣(3 / 3)

可是誰也沒想到,王莽與漢哀帝剛剛弭和的裂痕不到兩個月就破裂了。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漢哀帝心情非常好,決定在自己的未央宮舉行盛大的宴會。他命令內者令(主管布置宮廷的宦官)在太皇太後王政君的坐旁為傅太後設個特席。布置完畢,王莽以大司馬的身份檢查工作,他見姑姑王政君的坐旁有個特席,問過後,得知是為傅太後設的,就怒氣衝衝地指著內者令罵道:“定陶太後算什麼東西,她不過是個藩王的小老婆!有什麼資格和至高無上的太皇太後並肩坐在一起?馬上給我撤去!”內者令哪敢不依,不得不在別處為傅太後另設一座。不難想象,傅太後和漢哀帝知道此事後該會怎樣!傅太後一聽就炸了,立刻告訴她孫子漢哀帝,她堅決不去參加宴會!傅太後一罷宴,事情就鬧大了。皇帝覺得王莽實在欺人太甚,這樣下去,不是國將不國了嗎?一場盛宴就這樣被攪得雲散水流空,不歡而散。王莽明知捅了大漏子,覺得還是值!該爭就得爭,他看得很清楚,這不是爭王政君和傅太後的一個位置的小問題,而是爭王氏家族與傅氏家族位置的大問題,說白了,也就是誰說了算的問題,為此,殺身成仁也得爭!從這裏也讓我們領教了這些人上人爭的都是些什麼,是國家的前途?民族的利益?還是民眾的疾苦?他們才不管呢!他們所謂的大問題無非是個人、家族的私利而已,為了私利,他們可以爭得死去活來,可以不要臉麵,可以良心發黑,隻要私利到手就行!但曆史證明,也同樣是這些人,每當我們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能有幾人敢於挺身而出,為民族的安危而爭?這時,他們中更多的人往往是,或掛冠而逃,或棄城而走,或向隅而泣,或腆顏事敵,所以老百姓對他們這些狗咬狗的爭鬥也並不關心。

皇帝發了雷霆之怒,王莽依舊是故技重演:他再次上表辭職,申請回家養病。漢哀帝這回卻下定決心不再遷就了。這年7月,漢哀帝下詔批準了王莽的請求,賞給王莽黃金500斤、高級馬車一套,把他給打發回家。這一消息傳開後,輿論嘩然,人們無不站在王莽這邊,為其喊怨叫屈。朝中的公卿大夫紛紛為王莽說情,希望皇帝能夠挽留王莽。漢哀帝不為所動,但為了緩和矛盾,同時也表示出自己的寬宏大量,他再次下詔:將宮中的中黃門(宦官)賞給王莽,並規定了十日一賜餐的賞格。與此同時,又下詔分別增封曲陽侯王根、安陽侯王舜、新都侯王莽、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邑戶”不等。把因淳於長案流放在外的紅陽侯王立也召還京師。對王莽再次表示優禮有加,賞他“特進、給事中”的榮譽銜,規定他有“朝朔望,見禮如三公”的特權。一場圍繞王莽下野的政治風波就這樣被暫時平息下來。

如果說漢哀帝還很嫩,那麼傅太後可不是好鬥的,這次的安排完全出自她手,這叫做“欲擒故縱”。你們不是鬧嗎?一個個都給點甜頭。她看透了這幫官僚,隻要誘之以利,誰還顧誰啊!等你們消停之後,再挨個給我狠狠地收拾。

果然,事隔一個多月,司隸校尉解光奏了一本,把矛頭直接指向了王氏家族,他嚴詞指斥說:

曲陽侯王根身為國家重臣,天下所望。然而該人行為貪邪,獲贓巨萬,恣意橫行,目無法紀。他大興土木,修建私宅,極盡豪華。又縱情遊獵,所到之處,百姓苦不堪言;所用之費,盡出國庫之中;所住之處,竟是皇帝離宮!他內懷奸詐,壟斷朝政,任用小人,閉上壅下,外交藩臣,壞亂製度。尤其令人發指的是,王根作為骨肉至親,社稷大臣,先帝謝世之際,居然不思悲哀,膽敢私取後宮女樂,縱酒淫樂,實屬罪該萬死!而王根之侄王況身為列侯侍中,不思報效君恩,反私取後宮貴人為妻,大逆不道,實屬亂臣賊子所為!

解光說的都是事實,沒有半點捏造。王根之流的罪狀豈止這些,這幫禍國殃民的家夥其罪行可以說是罄竹難書,殺之亦不足惜。可解光是在為民請命嗎?是在伸張正義嗎?其他的官僚罪行就比他們輕嗎?為什麼他解光不參別人,卻恰恰在此時狠狠地消了王氏家族一棒子?人們自然會問,你解光過去不知道這些事情嗎?但問這些都沒有用,道理非常簡單,這是出自一種政治的需要。在這種政治中,不想打倒你的時候,你再罪大惡極也平安無事;想要打倒你的時候,你就是一點罪沒有,也在劫難逃。所以,現在解光不過是為了一個更罪惡的目的在揭發王氏家族的罪惡而已!實在叫人遺憾。

不過,漢哀帝和傅氏家族卻為這份恰到好處的奏章而大為興奮。漢哀帝急不可待地下達詔令,鄭重地宣布:

先帝對王根、王況恩重如山,他們卻忘恩負義!現在朕宣布遣送王根回其封地;將王況削職為民。王根及王況之父王商所薦舉為官者一律罷官!

到此,王氏家族的勢力一落千丈,縱然有個王政君在宮中端坐於上,也因其獨木難支而無濟於事。但由王氏家族垮台而造成的權力真空由誰來添補呢?當時官僚集團的各派勢力都為這難逢的大好時機猛然活躍起來。他們奔走相告,彈冠相慶。有的要伸冤,有的要平反,有的伸手要官,有的公報私仇,結果使本已複雜的局勢更加複雜化了,舉國上下盼望已久的新局麵被統治集團各派的新一輪火拚化為泡影。

解光為參倒了王氏家族而躊躇滿誌,並且“參”上了癮,他想不如乘機再參倒他幾個大家夥,一來揚名天下,二來多騰出幾個高級職位,也為自己人開開路。王氏家族垮台後,又過了幾個月,轉眼來到了建平元年(公元前6年)的春天,又是這個解光,突然把他幾個月來辛辛苦苦收集到的一分調查材料拋出,內容是“趙昭儀謀殺皇子案”:其中以大量的人證物證指控趙昭儀,為了保住趙氏姊妹的地位,不擇手段、令人發指地殺害了後宮許美人和中宮使曹宮與漢成帝所生的孩子。這一消息猶如一個勾魂懾魄的響雷,頃刻在朝廷上炸開了,就連皇帝本人也因這突然襲擊而不知所措。漢成帝和趙昭儀雖然已經死了,可皇後趙飛燕還活著呢,很明顯,他的矛頭指的是誰。解光的調查材料寫得筆筆有蹤,人證俱在,由不得你不信。朝中的大小臣工聽後也都各懷心中事:有的絞盡腦汁揣摩風向的來頭;有的恨不得把水攪混;有的希望大事化了;有的怕引火燒身……。漢哀帝沒辦法,隻好下詔讓朝中大臣討論。經過討論,最後的處理意見是:將趙飛燕的弟弟新城侯趙欽、她的侄子鹹陽侯趙訢降為平民百姓,全家流放到遼西郡(今遼寧省一帶)。然而事態還有擴大蔓延的趨勢,人們都在惴惴不安地拭目以待。

這時,皇帝身邊一個叫耿育的議郎頭腦還很清醒,他認為皇帝剛剛即位,正是百廢待興之際,許多正事還沒有來得及做呢,卻糾纏到這種無聊的亂事中,實在不得要領!同時他也看透了解光之流何以熱衷此道,無非是要渾水摸魚。想到這裏,他奮筆疾書一篇奏表,其中主要講到:如漢成帝果真有自己的子嗣,那你漢哀帝往哪裏擺?事情已經過去,現在需要穩定,再沒完沒了地追究這些陳年老帳,有什麼必要?解光之流過去既然知道此事,為什麼當時不講,現在卻如此熱衷於暴露先帝的隱私,用意何在?耿育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總算把漢哀帝澆醒了。漢哀帝突然想到沒有趙飛燕的一臂之力,自己能坐在這裏嗎?把趙飛燕搞垮,不正中王氏家族的下懷嗎?正巧,這時傅太後也出麵了,把趙飛燕的好處說給孫子聽,雙方就此重歸於好,這段公案也就不了了之。

就在漢哀帝和滿朝文武糾纏在追查“趙昭儀謀殺皇子案”的同時,太皇太後王政君給王氏家族下令:凡王氏家族的田產,墳塋地除外,全部分給貧民。這一消息對朝野的震動是太大了,尤其是廣大的民眾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隻見到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們瘋狂地從他們手中把他們僅有的一點點存身地掠奪去,逼得他們家破人亡、鬻兒買女,把他們推到死亡線的邊緣。卻從來沒見過這些人上人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土地拿出來分給貧民。難道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這簡直叫人不敢相信!但這確實是真的,很快,一些貧民從王氏家族那裏分到了他們的一份土地。這些人當然對太皇太後的浩蕩龍恩感激涕零,沒世而不忘。然而漢哀帝和傅氏家族卻對此舉的動機洞若觀火,這顯然是王莽搞的名堂,王政君那個頭腦簡單的老太婆哪有這個魄力和本事!這分明是要破釜沉舟地和我們進行最後的較量啊!那好,非把王氏家族徹底打倒不可,否則遺患無窮。

但打倒王氏家族又談何容易。表麵看去,王氏家族是倒了,但在朝中的勢力那還是不可小視的,可以說大小臣工無不與王氏家族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特別是那些元老重臣對漢成帝和王氏家族的感情更深。自從王氏家族失勢之後,他們越來越看到這樣一個事實:新皇帝始終在不遺餘力地把眼前的局麵從漢成帝和王氏家族的影響和控製中擺脫出來,以便按照自己的意誌確立起新的權力體係。這就免不了要吐故納新!這正是他們最擔心的事情,所以他們要千方百計地幹擾、阻撓新皇帝的意圖的落實。表麵觀之,這麼做似乎有些感情的因素,即對過去朝夕相處、相濡以沫的漢成帝和王氏家族的依戀與懷念;但更主要的卻是利益基礎,世界上本無無緣無故的愛,也無無緣無故的恨,他們對漢成帝和王氏家族感情那麼深,不是因為漢成帝是個多麼偉大的君王,也不是因為王氏家族是個多麼可敬的家族,而是漢成帝和王氏家族給了他們比別人更多的好處。現在新皇帝給他們的好處不僅大不如以前,而且還有被新貴們取而代之的可能,這怎能不叫他們惶惶然呢。所以他們要在新皇帝麵前顯示一下力量,暗示新皇帝,沒有他們什麼事情也幹不成!於是一場沒有王氏家族參與,卻與王氏家族命運攸關的激烈角逐又徐徐拉開了序幕。

鬥爭的焦點還是傅太後的地位問題。一年前,傅太後和丁後雖然被封為恭皇太後和恭皇後,但他們非常不滿意,事情就出在這個“恭”字上,它標誌她們仍然是出自藩王定陶恭王一係,不是正宗。那時王氏家族還大權在握,這個名稱不過是雙方鬥爭後妥協的產物。如今王氏家族倒了,他們必須根除這個後遺症!

到了這年九月,宮中的兩個小人物郎中(皇帝的侍衛)泠褒、黃門郎段猶在朝中舊話重提,他們說“定陶恭皇太後、恭皇後不應再沿用定陶藩國之名以冠大號;車馬、服飾也應與“皇”字相稱,同時應該為其配置各級官吏,並在京師修建“恭皇”(傅太後的丈夫定陶恭王)廟。漢哀帝讓群臣討論他們的提議。朝中群臣誰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所以大多數人樂得送個順水人情,他們近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曆來母以子貴,應立尊號以崇孝道。”然而惟獨丞相孔光、大司馬傅喜、大司空廉丹堅決不同意。這三人乃是群臣之首,他們反對可非比尋常了,漢哀帝這才感到事情遠非他想象的那麼簡單,王氏家族的陰魂還在通過這些家夥向他顯靈呢,他隻好情不自願地否定了泠褒和段猶的提議。

可躲在幕後的傅太後卻不肯善罷甘休。皇宮之內已是她的獨立王國,王政君在她眼中不過是個政治僵屍;過去與她有仇的馮太後(他們同是漢元帝的後妃)也讓她找個借口給弄死了;傅氏家族的人也憑著她的勢力紛紛鑽進宮內,在她的眼前誰還敢輕舉妄動!為什麼一邁出宮門之外,來到朝廷上,她的威力就全然消失了?為什麼過去王政君當家的時候卻能在朝中一呼百諾?最可恨的是傅喜(她的叔伯侄子),這個由她一手提拔起來,接替王莽,作了當朝的大司馬的“自家人”,卻跟著孔光、廉丹一起反對她!還有那個孫寶,過去險些被翟方進整死,要不是我家作了皇帝,從新起用你當了司隸校尉的高官,你能有今天嗎?反過來你卻恩將仇報,要複審馮太後的案子,難道讓你作司隸校尉是來審查我的嗎?想到這些,性格剛烈的傅太後氣得簡直要發瘋了。而漢哀帝呢?由於自己的意誌屢屢遭到朝臣們的反對,也對漢成帝時期的這些老家夥恨之入骨,皇帝說了不算,還要皇帝幹什麼?太反常了!王氏家族當政時,你們象狗似的忠誠、馴順,到我這兒怎麼變了?該是清理他們的時候了。祖孫倆此時對時局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不久,廉丹因為在討論幣製改革時前後意見不一致以及泄露國家機密罪被罷官;第二年,傅喜先被傅太後親自下詔攆出京師,遣送回老家;緊接著孔光也被罷官免職,降為平民百姓。丞相的職位由朱博接任。

朱博原是王氏家族的私黨,他是王鳳一手提拔起來的,而且與王莽的關係極好,為什麼漢哀帝此時竟看中了他?原來這個朱博在官場上的名氣相當大,他與知識分子出身的官僚不同,他家境貧寒,武吏出身。後來,大將軍王鳳很賞識他辦事幹練、敢衝敢闖的那股勁頭,就收他為大將軍府的幕僚,從此獲得了一張名利場上的通行證,並且官運亨通。靠著王氏家族這座大靠山,他不象那些儒家官僚辦起事來講究什麼引經據典,而是風格老辣,手段陰毒,隻要能夠達到目的,管它什麼原則不原則!他在作地方官的時,常用當地的一些黑社會頭麵人物做自己手下的爪牙,一旦地方上出現巨賊或非常事件,他就立刻責成這些人去破案,盡力有功者,必加厚賞;否則嚴懲不貸。所以所到之處,無不畏服,從此名聲大噪,號稱能吏。他的官一直做到九卿之一的廷尉、後來又升為後將軍。不過,正當他春風得意之際,卻卷進了淳於長一案,被翟方進給參倒了。漢哀帝即位以後,他經多人推薦,才重又踏上政壇。此人的聰明之處就在於,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所以他不象有些人那麼死心眼,而是新皇帝喜歡什麼他就幹什麼,結果他升得極快,從光祿大夫、爬到京兆尹,幾個月後超升為大司空(丞相之一)。然而他有何業績,居然使新皇帝這麼器重他?原來他與傅太後的另一個叔伯弟弟傅宴掛上了鉤,倆人暗中秉承傅太後的旨意,整倒了師丹、孔光,得到的報酬就是這頂帝國丞相的桂冠。

朱博當上了丞相,自以為說話更算了,他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建議給傅太後和丁後上尊號。漢哀帝自然喜形於色,立刻下詔宣布:

定陶恭皇之號不應再稱“定陶”;現在尊恭皇太後為帝太太後,尊恭皇後為帝太後;為恭皇立寢廟於京師。

這麼一來,宮中就出現了四個太後,他們是王政君、趙飛燕、傅太後、丁後。為了這麼個“尊號”,傅太後鬧了將近一二年,整倒了一大批人,最後問題由朱博給解決了。然而朱博覺得還不夠勁兒,他又與和他同時上任的禦使大夫趙玄聯名上書,要求給首倡建尊號的前高昌侯董宏平反,並建議再將師丹的爵位和封邑剝奪,把他免為平民百姓。漢哀帝立即予以批準。

王氏家族在朝的勢力基本被翦除完畢,十分明顯,現在就剩下最後一個打擊目標了,人們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投向在京城府第賦閑的王莽,一些人在為他的命運而擔心。果然不出所料,沒多久,朱博上奏彈劾王莽說:

王莽身為儒者,卻不知尊尊之義,貶抑尊號,有虧孝道,當處極刑。幸蒙赦令,不應再有爵土,請免其為庶民。

漢哀帝緊接著也下了一道詔書,裝摸做樣地回答說:

鑒於王莽與皇太後有親屬關係,特恩準保其爵位,現將其趕出京師,遣送回國。

與王莽一同被遣送的還有他的叔伯兄弟平阿侯王仁(王譚之子)。

平時,民眾已經看慣了官場上這種走馬燈似的鬧劇。所以每當有官僚垮台時,人們除了發出一句“他們究竟圖個什麼呢”的疑問之外,很少有人對此有動於衷。當然,如果是那些令人痛恨的貪官汙吏,特別是聲名顯赫的大家夥,當他們在爭權奪利的廝殺中被從權力的頂峰上無情地拋下來,跌得頭破血流時,人們也會發出一陣陣由衷的歡呼,因為又一個害民蟲完蛋了!但今天卻不同,王莽遭貶,天下震動。連持正統觀念的舊史家們也不得不在正史上秉筆直書“天下多冤王氏者”。王莽何以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呢?他有什麼豐功偉績嗎?他拯民於水火之中了嗎?都沒有。其實,他並不幹淨,他的官服上不是也濺滿了淳於長等人的斑斑血跡嗎?可人們卻覺得他幹得好!覺得他是在為國鋤奸,為民除害;他不是也在死乞白賴地與傅氏家族爭一日之短長嗎?但人們卻覺得他爭得對,覺得他是在與邪惡爭正義,與黑暗爭光明。這究竟怎麼解釋呢?這裏的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古往今來,人們的心目中都有一杆公平秤,這杆秤就是一個人行為的道義基礎是什麼。你可以“爭”;你也可以“殺”。如果你爭的是天下之大利,除的是天下之大害,人們就擁護你去“爭”,去“殺”,否則人們就堅決反對,把你無情地仍進曆史的垃圾堆!到此為止,王莽仍然是人們心目中道義的化身,他的兩袖清風,他的一身正氣,他對知識的熱愛,他對民眾的關懷,都是那個腐敗透頂的官場所絕無僅有的,也是那個一片漆黑的社會中所罕見的。現在王莽完了,朝中再也沒好人了,苦難中的人們仿佛覺得一隻無形的大黑手突然抹去了他們心中最後一線希望之光,所以他們同情王莽,願為王莽鳴不平。

建平2年(公元前5年)夏,按照皇帝的懿旨,王莽攜妻帶子被趕出了在此生活了41年的長安城,踏上鹹陽古道,被迫奔向他的封地南陽。辭別了送行人之後,車夫揚鞭,駿馬奮蹄,掀起一片黃塵,吞沒了這一行人的身影。夏日的驕陽當頭肆虐,曬得眼前這個黃土世界有如燃燒的火爐,然而王莽的內心深處卻感到一種未嚐體驗的冰冷。他望著那焦渴的土地,望著那不可逾越的巍峨秦嶺,不禁捫心自問:難道自己的命運到此嘎然而止了?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