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春風得意之際,老皇帝卻撒手懸崖。新皇帝登極之後,政局陡變,因為新皇帝自有打算。晝夜間,王氏家族的勢力一落千丈。
王莽“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時,是38歲。孔夫子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人到了不惑之年,正是思想成熟,頭腦清醒,可以大展宏圖,幹一番事業的黃金年齡段。王莽如今以這樣的年齡,成了西漢帝國的執政,他究竟能夠拿出一劑什麼樣的靈丹妙藥,讓這個千瘡百孔的老大帝國起死回生呢?陷入困境的人們都在翹首以待。
王莽似乎還沒有這種心理準備。當他疲憊而又興奮地登上權力金字塔的最高處,並向下俯瞰時,他頓時感到寒意陣陣襲來。過去,他夢寐以求的是權力;是如何得到它;是為它如何在人生的夾縫中遊刃有餘地鑽來鑽去,是如何躲盡危機,不擇手段地搞掉自己的政敵,如此等等。現在權力到手了,他怎樣去回報那些曾經為他喝彩,並寄予期望的人們呢?他畢竟比王氏家族的其他成員多讀了幾本聖賢書,心中畢竟樹立過“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的人生價值追求。所以他十分清醒地認識到,如果說,過去他在“立德”這方麵下了更多的工夫,那麼在今後,他就要在“立功”這方麵全力以赴了。其實,不僅他自己,實際誰都知道他王莽在此之前並沒有什麼政績,在政壇上,他遠不如他的表兄弟淳於長活躍,在有關帝國的一些重大問題上,還根本沒有人聽到過他的聲音。那人們為什麼如此推崇他呢?從他人的角度看,是因為在這個腐敗沉淪的亂社會中,人們驚喜地發現了王莽這個道德完人;從王莽個人的角度看,他確實可以問心無愧地宣稱:他身體力行地實踐了儒家“窮則獨善其身”這一重要的道德原則。對於一個人的認同,這些在一個儒風甚熾的社會中就足夠了。可現在事過境遷,他王莽已是帝國重權在握的大司馬,如果再想用“窮則獨善其身”來麵對社會,那就絕對搪塞不過去了。因為儒家還有一條更為重要的道德原則,即“達則兼濟天下”。他怎麼“兼濟天下”呢?對此,不僅天下人在急切地問他,而且他自己也在捫心自問。想到這些,他感到一種未嚐經曆的壓力。
瞧著眼前這堆亂攤子,大司馬這個顯赫的職位並沒有給他帶來更多的喜悅。叔叔王根為什麼會把這個職位痛痛快快讓給他?這固然是對他的信任和讚許,但他很清楚,恐怕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這個成為眾矢之的位置上,他老人家實在堅持不下去了,而王氏家族也確確實實到了一個必須樹立新形象,使之能夠被人們重新接受,能夠挽回王氏家族在輿論中狼籍的聲譽,而且能夠挽救帝國命運於既倒的關鍵時刻了。所以大司馬之職才落到他的頭上。一句話,他們是推他臨危授命,挑重擔子的。
王莽眼前的形勢是嚴峻的。自王鳳死後,民眾反抗暴政的起義此起彼伏,從未間斷過。
鴻嘉3年(公元前18年)“廣漢男子鄭躬等六十人攻官寺,篡囚徒,盜庫兵,自稱山君。”
永始3年(公元前14年)11月,尉氏縣男子樊並等十三人謀反,殺陳留太守,劫掠吏民,自稱將軍。同年十二月山陽鐵官徒蘇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殺長吏,盜庫兵,自稱將軍。
這些起義雖然都被鎮壓下去,但每次都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大有星火燎原之勢。
與此同時,社會治安也惡化到了極點,在這個鬼蜮橫行的世界裏,人們完全喪失了安全感。就拿天子腳下的京師來說吧,從永始到元延年間,正是王氏家族的成員仗勢欺人,胡作非為,鬧得最凶的時候。他們無視國法,公然與社會黑勢力相勾結,殺人越貨,藏匿亡命,連司法部門也拿他們無可奈何。黑社會在他們的庇護下,更加有恃無恐。在京師的黑社會成員竟然把謀殺的對象指向政府官吏,隻要你肯於出錢,他們就會把你要殺的官吏幹掉。按他們的規矩:殺人時,探丸抓鬮。抓到紅丸者,殺武官;抓到黑丸者,殺文官;抓到白丸者,為在執行任務中被殺的同黨治喪。每當夜幕降臨,長安城中便血光四濺,死傷橫道,警報頻傳,無人敢於夜間出行!
至於官場如何呢?那就不用說了,王莽自己比誰都更清楚,一句話腐敗成風。
王莽十分清楚,在他上台伊始,卻又麵對著這種民怨沸騰的嚴峻形勢,對天下人務必得有個及時的交代,否則豈能安居高位!然而如何是好?俗語說:急則治標。經過一番推敲,他覺得當務之急是拋出一個造成這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以抒民怨。此舉既可以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又可以在剛剛接手權力之時有效地塑造自己新的政治形象。但誰應該代人受過呢?王氏家族中的成員嗎?那當然最好,但這不是自掘墳墓嗎?皇帝嗎?在他沒有獲得叔叔們那種絕對權威時,他還不敢有此非分之想。拿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開刀?又很難產生轟動效應。想來想去,他想到了丞相翟方進這個人……
就在王莽接手大司馬之職的三個月後,丞相翟方進突然神秘地死去。
這位漢成帝的寵臣、帝國的權相究竟死於何因?人們議論紛紛,多有猜測,但無人搞出個所以然來。但輿論的倒向卻很明顯:憎惡多於同情。
翟方進這個人出身貧寒,全靠他的後母編草鞋糊口,供他讀書。經過刻苦努力,他終於成為學界的一位名儒,然後又憑名儒的身份闖進帝國的官僚階層。他從小小的議郎、博士起步,作到刺史、丞相司直、京兆尹、禦史大夫,最後竄升到帝國丞相的高位。應該承認,此人頭腦聰明、智慧過人、閱曆豐富、學識淵博,確實是當時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才。當剛剛踏上仕途之際,他憑著年輕人的一腔熱血和一個儒家知識分子“修、齊、治、平”的遠大理想,決心要在政治舞台上轟轟烈烈地幹它一番。所以,在官場中他疾惡如仇、敢於碰硬,管你有什麼背景,管你是什麼官高位顯的政府大員,隻要你觸犯法律,我就參你一本,把你拉下馬來!他曾在一年之內參倒了兩個司隸校尉(京師治安負責人),威震朝野。特別是在昌陵工程修築期間,朝中的“高幹子弟”們,仰仗老子的權勢,乘機壟斷工程承包權,康國家之慨,瘋狂地巧取豪奪,使國家的財富源源不斷地流入這幫家夥的私囊。翟方進聞之極為憤慨,立刻成立調查組著手調查,最後竟追查出贓款數千萬,一些巨猾大奸也被他繩之以法。就在他意氣風發、銳意進取之時,他的一位在官場上混了很久的老朋友給他寄來一封短信,用寥寥數語點撥了他一下說:“我私下聽說您政令十分嚴明,但我奉勸您,當個好京兆尹,這麼做恐怕不適合吧?”他這位老朋友的話並沒有說錯,曆來人們都認為京兆尹是個最難當的差使,道理非常簡單,京兆尹這個官相當於現在的北京市市長。這裏上有天子,中有王公大臣,下有富商大賈、遊俠惡少。他們用權力和金錢編織了一個無形的黑網,可以說入之者死,觸之者傷,無人敢於與之抗爭。翟方進對這位老朋友的好言奉勸不屑一顧,他認為皎皎日月,朗朗乾坤,豈無公道可言?沒想到三年過後,他終於以“為京兆尹時奉喪事煩擾百姓”的罪名給參倒了。你不是想扮演一個“為民請命”的大英雄嗎?那好,我們就給你扣上“勒索百姓”這頂髒帽子,讓你也成為人們唾罵的貪官。經過此事,翟方進長進多了,至少他明白了一點,要想不讓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名和利付之東流,就必須急流猛傳舵,變得聰明些,別和無法抗拒的社會黑勢力過不去,要想過得更好,就得不怕把手弄髒,與他們同流合汙!從此,過去他最瞧不起的外戚,現在成了密切來往,彼此援引的朋友;過去隻拉車,不看路,現在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過去是儒家的信條規範自己的行為,現在是皇帝的意誌就是他的行動指南。然而,奇跡出現了。當他拋棄了理想,踐踏了原則,出賣了良心,弄髒了雙手之後,他的官兒卻越當越大了;皇帝也越來越信任他了;外戚們也越來越喜歡他了;惡勢力也向他叫好了。總之,翟方進到此已經完成了由一個儒家知識分子向一個合格的帝國官僚的轉化過程。但細想起來,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因為從本質上看,專製政體與知識分子是不相容的:專製政體需要的是一群會說話的馴服的工具,知識分子卻偏偏要保持自己獨立的人格;專製政體要你服從的是淩駕於社會之上的絕對權力,知識分子卻隻服從於真理。所以,隻要你踏上專製政體給知識分子準備的唯一通道──利祿之途,你就必須麵對這樣的選擇:或者你脫下知識分子的長衫,換上官僚的袍靴,不擇手段的、卑躬屈膝的一點一點地沿著社會的階梯爬上去;或者你帶著你的書本和理想,滿懷激情地拚搏一番,直到碰得頭破血流,銷聲匿跡為止。翟方進的悲劇命運與其說是他個人的不幸,還不如說是整個儒家知識分子群體的不幸。
但是,自以為聰明的翟方進卻萬萬沒有想到,正當他力排萬難,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取得了皇帝的寵信時,災難也悄悄地降臨了。西漢帝國每況愈下的政治形勢由誰來負責呢?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問題,他認準的是,隻要他聽話,隻要他會腐敗,那在官場上就會萬無一失。僅從這點上評價他,這個翟方進也不配搞政治。他還根本沒能看透專製主義這架瘋狂運轉的絞肉機,為了維持其正常運轉,它不僅要時時吞噬掉千百萬無辜生靈的血和肉,而且也時常會把這架機器大大小小的操縱者碾成齏粉!特別是當這架機器發生嚴重故障時,就更需要選擇幾個有分量的人物作為它的原料,投進它的貪饕之腹,用以維持它那搖搖欲墜的命運。現在這架機器居然選中了他翟方進,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國丞相!所以如此,原因極其簡單,那就是他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他的種種醜惡表演,特別是他利用淳於長一案大搞清洗異己之舉,造成了對他形象的嚴重損害,使他在統治階級中不再被人接受;至於在廣大民眾的心目中,他早就是民不聊生的罪魁禍首了。這就決定了他必然被無情拋棄的悲慘命運,剩下的不過是怎樣找個借口的問題。
漢成帝綏和2年(公元前7年)的春天,西漢帝國的上空出現了“熒惑守心”的異常天象。舉國一片驚慌。所謂“熒惑守心”就是火星(古稱熒惑)在天球上運行到心宿(28宿之一)的位置。這在今天看來,不過是一種極為平常的天象,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在科學不昌明的古代社會,人們卻始終認為,天象與社會之間有著某種內在的、必然的聯係。“熒惑守心”意味著什麼呢?從《漢書·天文誌》的記載看,問題可就太嚴重了!它說“熒惑”代表“為亂為賊,為疾為喪,為饑為兵”;又說“熒惑出則有大兵,入則兵散”;更為可怕的是“居之三月國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國半亡地,九月地太半亡,因與俱出入,國絕祀。”也就是說,“熒惑”超過九個月,仍出現在天空上,就有亡國的可能!所以“熒惑”是天子治國的指南,“故曰雖有明天子,必視熒惑所在”。如此嚴重的惡果,舉國上下豈能不惶遽怵惕!尤其是作為天子的漢成帝,更是驚恐萬狀。天子天子,上天之子,現在天父通過天象對他發出了嚴厲的譴責:“你何以把國家治理得如此之糟!?”他是難辭其咎的。怎能不叫他感到駭然震恐!如果一個責任感極強的君主,麵對著上天的震怒,他會毅然地承擔起全部責任,讓上天來懲罰自己,這在曆史上不乏先例。但你能指望漢成帝這類昏庸懦弱的皇帝在此時此刻挺身而出,負起全部責任來嗎?那豈不是異想天開!漢成帝現在隻想如何推卸責任,保住自己和劉氏的江山,因此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嫁禍於人。過去他常這麼做,現在何嚐不可這麼做,王章不就曾是他的替罪羊嗎?如今翟方進再作個替死鬼又有何不行呢,於是倒黴的翟方進入選了。
事情一定,諸多鬼蜮伎倆也就隨之出台了。恰在這時,翟方進的親信議曹(丞相的幕僚)李尋一反恭順的常態,突如其來地給了翟方進當頭一棒,他嚴厲地指責翟方進說:“近年來天象異常,災害頻仍,民心浮動,盜賊四起,可為寒心。您久處高位,上無憂時濟世之功,下無舉能讓賢之行,而望永保富貴,難矣!如今大責日甚一日,對您來說,即將降臨的豈但是一般的懲罰而已。現在相府屬官三百餘人,有誰願與您休戚與共,轉危為安的?”聽完李尋這番陰陽怪氣的指責,翟方進才從良好的自我感覺中清醒過來,頓時陷入憂懼之中,不過皇帝對他超乎尋常的信任,使他沒把事情想象得那麼嚴重。至於李尋的背後是什麼?是否有那麼一雙黑手在指使著李尋這麼說?這雙黑手究竟是誰,是皇帝?是王莽?他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不久,接著李尋的話頭,另一個小人物也跳了出來,此人乃是皇帝身邊一個小小的郎官,名叫賁麗,自稱善觀星象,他向皇帝建議說:“現在熒惑守心,應該有一個大臣出來承擔責任。”人們會問,這麼個小人物何以偏偏在這時上來湊熱鬧?不用說,他的背後顯然存在著一個陰險的指使者,此人是漢成帝嗎?絕對不會,如果漢成帝想搞掉翟方進,他必然會指示賁麗當著大庭廣眾發難,可說這番話時,當時僅君臣二人,又是在深宮之內。所以事情合理的解釋應該是,宮中有人見漢成帝仍然下不了弄掉翟方進的決心,就指使賁麗來這麼一手,推著皇帝往前走。這個人隻能是王莽。因為他是宮內的主宰,他讓誰說什麼,誰敢不說什麼嗎?那麼,王莽為什麼不自己出麵呢?原因是翟方進是皇帝的寵臣,自己出麵勸皇帝搞掉翟方進風險太大,讓這些小人物去試探,即使弄糟了,他王莽也可以一推六二五;此外王莽也不希望把血濺到自己的身上,叫大家議論他剛剛上台就大動殺伐,毀了他那溫良恭儉讓的儒者風範。
這一著果然十分靈驗,處於恐懼和猶豫中的漢成帝聽了賁麗的話,就象吃了一顆定心丸,覺得事情總算有個著落了,看來上天還是保佑他的,現在去死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大臣!既然翟方進的死是天意,那就讓他去死吧。漢成帝立刻召見翟方進,君臣二人在宮中究竟談了些什麼,他人不得而知。隻見翟方進回到家中,形同死灰槁木,嗒然若喪其偶。正在此時,皇帝賜給他的冊書來了,他用顫抖的手接過冊書,逐行讀下去:
皇帝質問丞相:過去朕以為君才智超群,所以與君同心同德,盼望國事有成。然而君在相十年,天下災害並至,民被饑餓;加之盜賊蜂起,貪官橫行;朝中大臣朋比為奸,爾虞我詐,不知誰負其責?……事已至此,君卻幻想久處顯位,豈不難哉!今欲有所黜退,於心不忍,現命尚書令賜好酒十石,牛一條,祝君好自為之。
就這樣,這個汲汲於富貴的翟方進,連擠帶壓地被逼上了死路,讀完詔書的當天,便自殺身亡了。
翟方進死後,漢成帝下令封鎖消息,不許透露翟方進的死因(讓人知道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誰還敢跟你辦事)。隨後為他舉行了空前盛大的葬禮,所用葬物和禮數都超過了以前任何一屆丞相。漢成帝多次親臨吊祭,還派九卿追贈翟方進以丞相高陵侯印綬,諡曰“恭侯”,讓其長子翟宣繼承侯位。這就是專製主義的政治,既醜惡,又虛偽,令人作嘔。
翟方進死後不到一個月,在一天的黎明時分,漢成帝拿過衣服想起床,突然手一鬆,衣服掉到地上,接著說不出話來,沒多久,這位皇帝就病逝於未央宮,在位26年,享年45歲。
死一個皇帝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不能與死掉一個常人同日而語。在曆史上,一個皇帝的死會帶來許多問題,其中由誰來填補最高權力的真空,這是天下臣民最為關切的事情。特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此時此刻,無不立刻本能地想到“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老話,因為按照慣例,當此之際,常常要根據新皇帝的好惡來個翻天覆地的大換血!一些曾經大紅大紫的權臣會突然冠冕落地,血濺刑場;而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也會忽然發跡,令人眼紅地直上青雲。所以當此宦海沉浮中最關鍵的時刻,滿朝縞素的王公貴戚、大小臣工們無不在用假惺惺的戚容掩飾著一顆戰戰兢兢的心!同樣,對於天下的百姓來說,死一個皇帝同樣是件大事,因為在專製政治中,民眾根本無權按自己的意願選擇國家的管理者,這樣,民眾隻好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某個皇帝的身上,皇帝的好壞關係到他們今後的生活啊!一個“好”皇帝能讓你過上幾天安穩日子,相反一個“壞”皇帝也會把你折騰得死去活來。基於這些原因,這時舉國上下怎能不望眼欲穿地期盼著新皇帝的即位呢!
這時宮內就忙得更厲害了。漢成帝的死成了宮內某些人物大做借題文章的好機會。漢成帝在世時,皇後趙飛燕姊妹權傾後宮,恃寵驕橫。皇太後王政君早就看不慣她這兩個出身卑賤的兒媳婦,但礙著兒子的麵子,隻好把一肚子氣咽了下去。現在兒子死了,她再也不能善罷甘休了。當時有傳言說,漢成帝是趙飛燕的妹妹趙昭儀害死的。這正好是個借口。皇太後王政君立刻命令大司馬王莽組織禦史(司法官員)、丞相(漢成帝死前已任命左將軍孔光接替翟方進)、廷尉(司法部長)一班人調查皇帝的死因。很明顯,矛頭是衝著趙昭儀去的,因為趙飛燕失寵後,隻有趙昭儀始終陪著漢成帝。在這難以抗拒的壓力下,趙昭儀自殺身亡,她成了新皇帝登基之前的第一個犧牲品。就這樣,王氏家族用一個弱女子的慘死,在臣民麵前再次炫耀了一下他們那不可觸犯的天威,同時也是給即將坐上天子寶座的新皇帝看一看,今日之宮內,竟是誰人之天下!
他們為什麼沒有觸動皇後趙飛燕呢?這倒不是顧及她那一國之母的名分,叫人議論皇帝屍骨未寒,就把人家的老婆搞掉;也不是憐憫她的失寵,而放她一碼。政治這東西是絕對不講究這些婆婆媽媽的感情遊戲的。政治是把刀,為了某種利益,它隨時都可以無情地砍下去!王政君和王莽這時考慮的僅是趙飛燕與未來新皇帝的千絲萬縷的聯係……,投鼠忌器啊!
綏和2年(公元前7年)4月丙午日,年方20的太子,在文武群臣的擁戴下,來到“高廟”(供奉西漢帝國締造者劉邦的地方),按慣例舉行了隆重的告廟儀式,以此表示祖宗已經承認太子的皇位合法繼承人的身份,從此可以作西漢帝國的皇帝了。借著莊嚴肅穆的氣氛,新皇帝高聲宣布:尊皇太後王政君為太皇太後;尊皇後趙飛燕為皇太後。王政君和王莽聽後一怔,趙飛燕居然扶搖直上,占據了王政君過去的重要角色!不過他們也僅僅是皺皺眉頭而已,在攢動的人群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表情有某種微妙的變化。緊接著新皇帝宣布“大赦天下”,這句話激起山呼海嘯般的一陣陣“萬歲”聲。即位大典就這樣在群臣掀起的高潮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