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多憂已可以下地走動,做一些簡單的事情,但邢天卻日漸虛弱起來,路走不動了,醒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每當邢天睡著的時候,多憂都會安靜的守在他身旁,她怕他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邢天其實早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他因她而牽扯在這世上的魂。這一日的陽光很溫和,邢天立在門口看著山下的新月湖,忽然告訴多憂,他想到湖邊走走。幽藍的湖邊不知什麼時候修起了一座新墳,墳前立著的墓碑上刻著“亡夫蚩鳶”。多憂靜靜的站在墓邊,問道:“賀蘭盈殺了他?又埋了他?”邢天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親手殺了自己至愛的人?多憂無法想象賀蘭盈當時的心境,她隻知道,她當時將匕首刺入無記胸口時,自己的心中也似被利刃刺中,那種痛又怎能用任何的言語來表達。愛的如此刻骨,恨卻也如此刻骨,這樣的一對戀人,確實活的生不如死。多憂歎道:“我若是賀蘭盈,定然會陪蚩鳶一道輪回,來生再續前緣。”邢天搖頭道:“他們就是因為經曆了太多次的同生共死,才會結下如此的冤孽。賀蘭盈之所以還活著,是為了洗淨自己九世來的罪孽,好在來生真正的繼續他們之間的姻緣。”多憂看著邢天的背影,輕輕道:“我不要來世的補償,我隻願今生有你。”她頭一偏靠在了邢天背後,雙臂環上他的腰,閉上了雙眼,輕輕道:“起碼,我們此刻,比他們要幸福的多,是嗎?”邢天晃動了兩下,手中的白帕捂上了唇,拿下來時,手帕的中心是殷紅的一片。多憂的雙臂圈的更緊,她懷中的人因為每日不間斷的體內滲血而沒有了正常人應有的血色,應有的體溫,多憂甚至聽不清楚他的心跳聲。她懷中的人似乎隻是一縷幽魂,隨時都會散去,而她卻無法挽留,隻能這樣用盡力氣抱著他,用自己的溫暖去溫暖他冰冷的身軀。
新月湖的水幽藍的如此神秘,嵌在這一片翠綠的山野間是這樣的顯眼,就如那麵曾經埋藏在湖底黑暗中的神鏡。如果不是禦月,多憂幾乎連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她會真的成為邢天的女人,雖然她可以說是一點都不幸福,如此的多災多難,離多聚少,好不容易等來了平靜,卻又要麵對永遠的分離,但對她來說,隻要被他愛過,那便能永遠的滿足了。也許這一切都是命,在神域的密室之中邢天就知道了他們未來的命運,他讓她答應他,不會在他之前死去,是不是因為他已經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是那樣的完美,美到讓人望而卻步,無人敢攀。他是這樣的舉世無雙,所以才會注定永世孤獨?隻要愛了,結局永遠是悲涼。多憂坐在湖邊,邢天安靜的躺在她的腿上,讓她輕柔的雙手在他頭上撫過,梳理他烏黑的長發。從他們相識起的所有事情一一浮現在多憂眼前,她曾經還認定了他是個無情的人,現在才知道他的無情隻是因為不想傷害他所愛的人。情是火,隻要認定就會不顧一切的將之包裹在內與自己共同化為熾熱的火焰,情也是水,越是深邃越是澎湃,表麵卻越發的平靜。難道就是因為水與火天生的不能相容,他們之間的愛情才會如此的短暫而淒哀?
邢天輕輕問道:“如果沒有禦月的血契,你還會向我下情蠱嗎?”多憂反問道:“如果沒有情蠱,你還會愛上我嗎?”相對沉默之後,邢天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疲憊的眼,說道:“但願來世,你能真正的忘記我。”來世嗎?曾經以為來世是個遙遠的夢,曾經不在乎前世今生的因果傳說,為何現在卻在害怕,怕來世真的將他忘記,真的與他形同陌路。多憂輕輕歎道:“如果我能忘了你,我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她梳理完邢天柔順的頭發,又輕輕撫上他光滑的臉,這張美麗的臉是那樣的蒼白,好想給他上一點顏色,讓他的虛弱全都消散無蹤。邢天的表情很安詳,身體更加的冰冷,多憂忽然發現他再次沒有了氣息。強壓下心慌,多憂拍著邢天試圖將他叫醒,上次邢天也是如此沒了氣息,卻被她一通搖晃的亂叫叫醒了過來,這一次應該也一樣吧。多憂努力的搖著邢天,使勁的拍打著他的臉,直拍的自己的手紅了起來,邢天的臉上還是一片的死灰。沒有了心跳,沒有了呼吸,邢天已經再也無法被叫醒了。多憂的希望變成失望,最後成了絕望,她似乎已經不會哭了,張著嘴,瞪著眼,發不出一點的聲音,心似乎要破腔而出。這樣的痛楚,這樣的酸澀,心碎原來是這種感覺。邢天去了,她心裏的情蠱正在死去,而她也要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