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古代詩歌(2)(3 / 3)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拈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這首詞通過南渡前後過元宵節兩種情景的對比,抒寫離亂之後,愁苦寂寞的情懷。上闋從眼前景物抒寫心境,下闋從今昔對比中抒發國破家亡的感慨,表達沉痛悲苦的心情。全詞情景交融,跌宕有致。由今而昔,又由昔而今,形成今昔盛衰的鮮明對比。語言於樸素中見清新,平淡中見工致。

上闋寫今年元宵節的情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著力描繪元夕絢麗的暮景,寫的是落日的光輝,像熔解的金子,一片赤紅璀璨,傍晚的雲彩,圍合著璧玉一樣的圓月。兩句對仗工整,辭采鮮麗,形象生動。但緊接著一句“人在何處”,卻宕開去,是一聲充滿迷惘與痛苦的長歎。這裏包含著詞人由今而昔、又由昔而今的意念活動,置身表麵上依然熱鬧繁華的臨安,恍惚又回到“中州盛日”,但旋即又意識到這隻不過是一時的幻覺,因而不由自主地發出“人在何處”的歎息。這是一個飽經戰亂的人在似曾相識的情景麵前產生的一時的感情活動,看似突兀,實則含蘊豐富,耐人咀嚼。“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三句,又轉筆寫初春之景:在濃濃的煙靄的熏染下,柳色似乎深了一些;笛子吹奏出哀怨的《梅花落》曲調,原來先春而開的梅花已經凋謝了。這眼前的春意究竟有多少呢?“幾許”是不定之詞,具體運用時,意常側重於少。“春意知幾許”,實際上是說春意尚淺。詞人不直說梅花已謝而說“吹梅笛怨”,借以抒寫自己懷念舊都的哀思。正因為這樣,雖有“染柳煙濃”的春色,卻隻覺春意味少。

“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承上描寫作一收束。佳節良辰,應該暢快地遊樂了,卻又突作轉折,說轉眼間難道就沒有風雨嗎?這種突然而起的“憂愁風雨”的心理狀態,深刻地反映了詞人多年來顛沛流離的境遇和深重的國難家仇所形成的特殊心境。“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詞人的晚景雖然淒涼,但由於她的才名家世,臨安城中還是有一些貴族婦女乘著香車寶馬邀她去參加元宵的詩酒盛會。隻因心緒落寞,她都婉言推辭了。這幾句看似平淡,卻恰好透露出詞人飽經憂患後近乎漠然的心理狀態。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由上闋的寫今轉為憶昔。中州,本指今河南之地,這裏專指汴京;三五,指正月十五元宵節。遙想當年汴京繁盛的時代,自己有的是閑暇遊樂的時間,而最重視的是元宵佳節。“鋪翠冠兒,拈金雪柳。簇帶爭濟楚。”這天晚上,同閨中女伴們戴上嵌插著翠鳥羽毛的時興帽子和金線拈絲所製的雪柳,插戴得整整齊齊,前去遊樂。這幾句集中寫當年的穿戴打扮,既切合青春少女的特點,充分體現那時候無憂無慮的遊賞興致,同時也從側麵反映了汴京的繁華熱鬧。以上六句憶昔,語調輕鬆歡快,多用當時俗語,宛然少女心聲。但是,昔日的繁華歡樂早已成為不可追尋的幻夢。“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曆盡國破家傾、夫亡親逝之痛,詞人不但由簇帶濟楚的少女變為形容憔悴、蓬頭霜鬢的老婦,而且心也老了,對外麵的熱鬧繁華提不起興致,懶得夜間出去。“盛日”與“如今”兩種迥然不同的心境,從側麵反映了金兵南下前後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和詞人相隔霄壤的生活境遇,以及它們在詞人心靈上投下的巨大陰影。

“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此句橫生波瀾,詞人一方麵擔心麵對元宵勝景會觸動今昔盛衰之慨,加深內心的痛苦;另一方麵卻又懷戀著往昔的元宵盛況,想在觀賞今夕的繁華中重溫舊夢,給沉重的心靈一點慰藉。這種矛盾心理,看來似乎透露出她對生活還有所追戀的向往,但骨子裏卻蘊含著無限的孤寂悲涼。麵對現實的繁華熱鬧,她卻隻能在隔簾笑語聲中聊溫舊夢。這是何等的悲涼!

這首詞運用今昔對照與麗景哀情相映的手法,還有意識地將淺顯平易而富表現力的口語與錘煉工致的書麵語交錯融合,以極富表現力的語言寫出了濃厚的今昔盛衰之感和個人身世之悲。這首詞的藝術感染力如此之強,以至於南宋著名詞人劉辰翁會每誦此詞必“為之涕下”。

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辛棄疾辛棄疾(公元1140—1207),南宋詞人。字幼安,號稼軒,曆城(今山東濟南)人。一生堅決主張抗金,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曆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任職期間,采取積極措施,招集流亡,訓練軍隊,獎勵耕戰,打擊貪汙豪強,注意安定民生。其詞抒寫力圖恢複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誌難酬的悲憤,對南宋上層統治集團的屈辱投降進行揭露和批判,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藝術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為主。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與蘇軾並稱為“蘇辛”,但部分作品也流露出抱負不能實現而產生的消極情緒。有《稼軒長短句》。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闌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這首詞作於乾道四至六年(公元1168—1170)間建康通判任上。這時作者南歸已八九年了,卻投閑置散,作一個建康通判,不得一遂報國之願。偶有登臨周覽之際,一抒鬱結心頭的悲憤之情。建康(今江蘇南京)是東吳、東晉、宋、齊、梁、陳六個朝代的都城。賞心亭是南宋建康城上的一座亭子。

這首詞上闋大段寫景:由水寫到山,由無情之景寫到有情之景,很有層次。開頭兩句是作者在賞心亭上所見的景色。“楚天”的“楚”地,泛指長江中下遊一帶,這裏戰國時曾屬楚國。“水隨天去”的“水”指浩浩蕩蕩奔流不息的長江。“千裏清秋”和“秋無際”顯出闊達氣勢,同時寫出江南秋季的特點。南方常年多雨多霧,隻有秋季,天高氣爽,才可能極目遠望,看見大江向無窮無盡的天邊流去的壯觀景色。

下麵“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三句寫山。“遙岑”即遠山,舉目遠眺,那一層層、一疊疊的遠山,有的很像美人頭上插戴的玉簪,有的很像美人頭上螺旋形的發髻,景色算上美景,但隻能引起詞人的憂愁和憤恨。這是移情及物的手法,詞篇因此而生動。“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三句,雖然仍是寫景,但無一語不是喻情。“落日”,本是日日皆見之景,辛棄疾用“落日”二字,比喻南宋國勢衰頹。“斷鴻”,是失群的孤雁,比喻作為“江南遊子”的自己飄零的身世和孤寂的心境。辛棄疾渡江淮歸南宋,原是以宋朝為自己的故國,以江南為自己的家鄉的。可是南宋統治集團根本無北上收複失地之意,對於像辛棄疾一樣的有誌之士也不看作自己人,對他一直采取猜忌排擠的態度,致使辛棄疾覺得他在江南真的成了遊子了。

“把吳鉤看了,闌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四句是直抒胸臆,但作者不是直接用語言來渲染,而是選用具有典型意義的動作,淋漓盡致地抒發自己報國無路、壯誌難酬的悲憤。第一個動作是“把吳鉤看了”,“吳鉤”本應在戰場上殺敵,但現在卻閑置身旁,隻作賞玩,無處用武,這就把作者雖有沙場立功的雄心壯誌,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苦悶也烘托出來了。第二個動作“闌幹拍遍”,據宋王辟之《澠水燕談錄》記載,一個“與世相齟齬”的劉孟節,他常常憑欄靜立,懷想世事,籲唏獨語,或以手拍欄杆。曾經作詩說:“讀書誤我四十年,幾回醉把欄杆拍。”“闌幹拍遍”是胸中有說不出來的抑鬱苦悶之氣,借拍打欄杆來發泄。用在這裏,就把作者雄心壯誌無處施展的急切氣憤的情態顯現在讀者麵前。另外,“把吳鉤看了,闌幹拍遍”,除了典型的動作描寫外,還采用了運密入疏的手法,把強烈的思想感情寓於平淡的筆墨之中,內涵深厚,耐人尋味。“無人會,登臨意”,慨歎自己空有恢複中原的抱負,而南宋統治集團中沒有人是他的知音。後幾句一句句感情漸濃,達情更切,至最後“無人會”得以盡情抒發,可說“盡致”了。

上闋寫景抒情,下闋則是直接言誌。“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這裏引用了一個典故:晉朝人張翰(字季鷹),在洛陽做官,見秋風起,想到家鄉蘇州味美的鱸魚,便棄官回鄉。現在深秋時令又到了,連大雁都知道尋蹤飛回舊地,何況我這個漂泊江南的遊子呢?然而,自己的家鄉如今還在金人的統治之下,南宋朝廷卻偏安一隅,自己想回到故鄉,又談何容易!“盡西風,季鷹歸未”,既寫了有家難歸的鄉思,又抒發了對金人、對南宋朝廷的激憤,確實收到了一石三鳥的效果。“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是第二層意思。求田問舍就是買地置屋。劉郎,指三國時劉備,這裏泛指有大誌之人。這也是用了一個典故:三國時許汜去看望陳登,陳登對他很冷淡,獨自睡在大床上,叫他睡下床。許汜去詢問劉備,劉備說:天下大亂,你忘懷國事,求田問舍,陳登當然瞧不起你。如果是我,我將睡在百尺高樓,叫你睡在地下,豈止相差上下床呢?(見《三國誌·陳登傳》)“怕應羞見”的“怕應”二字,是辛棄疾為許汜設想,表示懷疑:像你(指許汜)那樣的無恥小人,有何麵目去見像劉備那樣的英雄人物?這幾句的大意是說,既不學為吃鱸魚而還鄉的張季鷹,也不學求田問舍的許汜。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是第三層意思。“流年”,即時光流逝;“風雨”指國家在風雨飄搖之中;“樹猶如此”也有一個典故。據《世說新語·言語》,桓溫北征,經過金城,見自己過去種的柳樹已長到幾圍粗,便感歎地說:“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樹已長得這麼高大了,人怎麼能不老呢!這三句詞包含的意思是:於此時,我心中確實想念故鄉,但我不會像張季鷹、許汜一樣貪圖安逸今日。我所憂懼的,隻是國事飄搖,時光流逝,北伐無期,恢複中原的夙願不能實現。年歲漸增,恐再閑置便再無力為國效命疆場了。這三句是全首詞的核心。到這裏,作者的感情經過層層推進已經發展到最高潮。

最後呼應上闋收尾,也就是第四層意思:“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倩”,是請求;“紅巾翠袖”,是少女的裝束,這裏就是少女的代名詞。在宋代,一般遊宴娛樂的場合,都有歌伎在旁唱歌助酒。這三句是寫辛棄疾自傷抱負不能實現,世無知己,得不到同情與慰藉。這與上闋“無人會,登臨意”義近而相呼應。

這首詞是辛詞名作之一,它不僅對辛棄疾生活著的那個時代的矛盾有充分反映,有比較真實的現實內容,而且作者運用圓熟精到的藝術手法把內容完美地表達出來,直到今天仍然具有極其強烈的感染力量,使人們百讀不厭。

摸魚兒

辛棄疾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為賦。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這是辛棄疾詞作中的抒情名篇。全篇用比興手法,抒發自己的憂國之情。上闋寫暮春時節,幾番風雨,落紅無數,暗喻南宋朝廷衰敗的政局,表達作者收複中原的壯誌不得實現的感慨。下闋用漢武帝時陳皇後失寵的典故,抒寫自己遭受投降派排擠、嫉恨的憤懣,也流露出對南宋朝廷的不滿情緒。

全詞“寓剛健於婀娜之中,行遒勁於婉媚之內”。摧剛為柔,於婉約之中洋溢著愛國激情,形成了獨具的藝術特色。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以太白詩法,寫忠愛之忱,宛轉怨慕,盡態極妍。起處大踏步出來,激切不平。“惜春”兩句,惜花惜春;“春且住”兩句,留春;“怨春”三句,因留春不住,故怨春。正壬秋謂“畫簷蛛網,指張俊、秦檜一流人”,是也。下闋,直言本意。“長門”兩句,言再幸無望,而所以無望者,則因有人妒也。“千金”兩句,更深一層,言縱有相如之賦,仍屬無望。“脈脈此情誰訴”與“怨春不語”相應。“君莫舞”兩句頓挫,言得寵之人化為塵土,不必傷感。“閑愁”三句,縱筆言今情,但於景中寓情,含思極淒婉。

夏承燾《唐宋詞欣賞》:他的豪放激昂的作品固然振奮人心,而婉約含蓄的也同樣出色動人。如《摸魚兒》和《青玉案·元夕》就是。又雲本詞“肝腸似火,色貌如花”。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稼軒“更能消,幾番風雨”一章,詞意殊怨,然姿態飛動,極沉鬱頓挫之致。又雲:“稼軒詞,於雄莽中別饒雋味……‘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多少曲折,驚雷怒濤中時見和風暖日,所以獨絕古今,不容人學步。”

金錯刀行

陸 遊陸遊(公元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紹興中應禮部試,為秦檜所黜。後孝宗即位,賜進士出身,曾任鎮江、隆興通判,官至寶章閣待製。晚年退居家鄉。陸遊一生堅持抗金,軍事生活豐富了他的文學內容,作品吐露出萬丈光芒,成為南宋傑出詩人。詞作量不如詩篇巨大,但和詩同樣貫穿了愛國主義精神。有《劍南詩稿》、《放翁詞》傳世。

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獨立顧八荒。京華結交盡奇士,意氣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冊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爾來從軍天漢濱,南山曉雪玉嶙峋。嗚呼!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

孝宗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正月,陸遊應四川宣撫使王炎的聘請,從夔州(今四川奉節)赴南鄭(今陝西漢中),擔任宣撫使司幹辦公事兼檢法官。南鄭位於宋、金對峙的前線,陸遊的身份又是前敵指揮部中的負責人員,他到任後曾多次奔走於前線視察軍情,投身於收複失地的準備工作。他還提出了自己的軍事主張:“經略中原,必自長安始;取長安,必自隴右(漢中)始。當積粟練兵,有釁則攻,無則守。”(《宋史·陸遊傳》)視漢中為收複中原的重要根據地。這段“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觀大散關圖有感》)的從軍生活,給陸遊以深刻難忘的印象。直至晚年,他還留下了“鐵馬秋風大散關”(《書憤》)的回憶。過了一年,即乾道九年,那年陸遊48歲,奉調攝知嘉州(今四川樂山)。10月,他根據這段在漢中的經曆和感受,寫下了這首《金錯刀行》。詩人先借物抒懷,興功名未就之歎,然後表達了自己赤誠報國的決心和抗金事業必勝的信念。詩用歌行古體,自創新題,韻腳四句一換,以適應詩篇內容的變化,前後層層相扣,感情愈轉愈強,至末兩句出現了疑問詞、感歎詞和參差不齊的長短句,讀來更覺擲地有聲、頓挫激昂。整首詩寫得奔放豪壯,氣韻沉雄。全詩分三層意思:第一層從開頭到“提刀獨立顧八荒”,從賦詠金錯刀入手,引出提刀人渴望殺敵立功的形象;第二層從“京華結交盡奇士”到“一片丹心報天子”,從提刀人推擴到“奇士”群體形象,抒發其共同的報國丹心;第三層從“爾來從軍天漢濱”到結束,聯係眼前從軍經曆,揭明全詩題旨,表達了“中國”必勝的豪情壯誌。

陸遊生活在民族危機深重的時代。南宋國勢衰微,恢複大業屢屢受挫,抗金誌士切齒扼腕。陸遊年輕時就立下了報國誌向,但無由請纓。他在年將五十時獲得供職抗金前線的機會,親自投身到火熱的軍旅生活中去,大大激發了心中蓄積已久的報國熱忱。於是他借金錯刀來述懷言誌,抒發了誓死抗金、“中國”必勝的壯烈情懷。這種光鑒日月的愛國主義精神,是我中華民族浩然正氣的體現,永遠具有鼓舞人心、催人奮起的巨大力量。

釵頭鳳

陸 遊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這首詞寫的是陸遊自己的愛情悲劇。陸遊的原配夫人是同郡唐氏士族的一個大家閨秀。結婚以後,他們“伉儷相得”,“琴瑟甚和”,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恩愛夫妻。不料,作為婚姻包辦人之一的陸母卻對兒媳產生了厭惡感,逼迫陸遊休棄唐氏。在陸遊百般勸諫、哀求無效的情況下,二人終於被迫分離,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彼此之間也就音訊全無了。幾年以後的一個春日,陸遊在家鄉山陰(今紹興市)城南禹跡寺附近的沈園,與偕夫同遊的唐氏邂逅相遇。唐氏安排酒肴,聊表對陸遊的撫慰之情。陸遊見人感事,心中感觸很深,遂乘醉吟賦這首詞,信筆題於園壁之上。全首詞記述了詞人與唐氏的這次相遇,表達了他們眷戀之深和相思之切,也抒發了詞人怨恨愁苦而又難以言狀的淒楚心情。

詞的上闋通過追憶往昔美滿的愛情生活,感歎被迫離異的痛苦,分兩層意思。開頭三句為上闋的第一層,回憶往昔與唐氏偕遊沈園時的美好情景:“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雖說是回憶,但因為是填詞,而不是寫散文或回憶錄之類,不可能把整個場麵全部寫下來,所以隻選取一個場麵來寫,而這個場麵,又隻選取了一兩個最富有代表性和特征性的細節來寫。“紅酥手”,不僅寫出了唐氏為詞人殷勤把盞時的美麗姿態,同時還有概括唐氏人之美(包括她的內心美)的作用。然而,更重要的是,它具體而形象地表現出這對恩愛夫妻之間的柔情蜜意,以及他們婚後生活的美滿與幸福。第三句又為這幅春園夫妻把酒圖勾勒出一個廣闊而深遠的背景,點明了他們是在共賞春色。而唐氏手臂的紅潤,酒的黃封以及柳色的碧綠,又使這幅圖畫有了明麗而又和諧的色彩感。

“東風惡”幾句為第二層,寫詞人被迫與唐氏離異後的痛苦心情。上一層寫春景春情,無限美好,到這裏突然一轉,激憤的感情潮水一下子衝破詞人心靈的閘門,無可遏止地宣泄下來。“東風惡”三字,一語雙關,含蘊很豐富,是全詞的關鍵所在,也是造成詞人愛情悲劇的症結所在。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