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創辦國華多艱辛 追憶往事思舊人(2 / 3)

教育科安插進來兩個人,一個作教導主任,此人思想舊了點,教學是把好手。另一個是國民黨黨部幹事,三青團萬縣書記顓孫介,二十八歲,還沒正式結婚,來校任副理事長,說學校辦到哪兒,三青團就跟到哪兒。

開學報名,學生五百三十九人,黨員六十八人,可謂生龍活虎,按六個年級成立六個黨支部。教職工成立教聯支部,季學民任書記,抗大校訓“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書寫在大門牆壁兩邊,學校早晨、下午、晚上都是自習,同學們從相互認識到互相熟悉,很快選出支部書記,成立了學生自治會。

顓孫介在初中部高中部各設一個三青團支部,貼出告示沒人寫入團申請,成了光杆司令。學生自治會辦牆報,他借三青團之名辦,沒人投稿,勉強出一期,從畫刊頭到寫板報,最後張貼上牆,全是他一個人幹,幾天以後,貼上去的牆報一片紙也沒有了。他索性不幹事了,兩隻眼睛成天盯著女生看,最後停留在梁穎慧身上,這天晚上,他約梁穎慧散步,講述家裏有錢有勢,自己大學念過書,還沒成家。二天晚上,他又去約梁穎慧出來,梁穎慧推辭說沒空,顓孫介遞上情書。

十九歲的梁穎慧季學民剛剛入黨,履曆填寫父母親是大巴山梧桐村獵戶,父母倆人一起參加紅軍,打入軍閥劉存厚(19)部,做武器彈藥保管,交戰中負責彈藥補給,她父母熟悉山路,幾次趕著騾馬繞過交戰前線,把劉存厚的彈藥,馱運到紅軍陣地,萬源血戰運輸途中被敵人發現,把她父母雙親捆綁殺害。她向黨支部交出情書,表示不願同顓孫介戀愛。季學民讓梁穎慧自己把情書退給顓孫介,為斷了他的念頭,召開校理事會,不準教師找學生談戀愛,教導主任是清末舉人,振振有詞說:“學校教書育人之地,教師為人師表,注意廉恥,讓學生安心讀書。”

顓孫介讀過二十年書,洋洋自得說:“我找學生談話,是考察發現獨立應對複雜環境,性格樂觀豁達,意誌毅力超乎常人,理想信念堅定之青年”。

歐陽聚奎接過話來,說:“有人借談話為名,給女生遞情書,這叫被發現”。

理事會一陣譏笑,顓孫介明白怎麼回事,他有當局撐腰,歐陽聚奎你一個外地人,算老幾,他搖頭晃腦說:“你說遞情書,那是一種測驗”。理事會滿堂大笑,顓孫介追求梁穎慧未達目的,戀愛不成,本是個人問題一樁。此人攀附權貴心理作崇,想入非非在女生中為官僚選姨太太,幾天後,他帶著兵役科長來國華,借名視察實為選美,兵役科長一眼盯上傅紫玉,請媒婆說媒給他做三姨太,傅紫玉母親病逝,繼母貪圖富貴,包辦答應這門親事,來學校要傅紫玉退學,這天正在接受軍訓,一口回絕繼母,母女兩爭吵起來,軍訓教官蕭中興,給繼母解釋說:“我這培養抗戰青年,不給當官培養太太,請您回去”。繼母罵蕭司令:“你這是把學校辦成新兵營,送我女兒上戰場”。蕭中興不買賬,說:“上戰場哪點不好,難道讓日本鬼子打到萬縣來。傅紫玉願回去,我不阻攔,你敢強迫,管他科長局長,老子一慨不認”。繼母不識暗道機關,去找顓孫介勸說繼女,碰巧遇上歐陽聚奎,正好借題發揮,殺殺這小子囂張氣焰,不讓在學校玩陰謀詭計,指著顓孫介鼻子說:“阿拉把學校拉扯大,三青團來選女生做姨太,厚顏無恥”。顓孫介顏麵丟盡,火爆爆地蹦起來,心想兵役科長戰時是實權人物,他選姨太,強龍難壓地頭蛇,說:“你歐陽聚奎一個流亡教師,在萬縣碼頭你算老幾!兵役科長選姨太,你敢怎麼樣!”跟歐陽聚奎鼻子對鼻子,瞪大眼睛。兩人先用手指著對方吵,隨後抓扯衣服,在操場打起來,歐陽聚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季學民喊來魯嗣安,走到歐陽聚奎和顓孫介兩人中間,拉開兩人的手說:“副理事長,歐陽,老師爭吵打架,有違師道尊嚴。這事聽委員長的,委員長提倡禮義廉恥”。

季學民不甘罷休,通過報社發稿件,揭露兵役科長抗戰之際,惡習不改,公然到學校挑選姨太太。上麵知道,兵役科長被免職,顓孫介給軍閥拉皮條,在女學生中選姨太,丟了臉,好久不來國華幹擾,學校平靜了段時間。

轉眼五月下旬,天氣轉熱,沿途住宿比較好解決,第一批去延安的青年上路了,七八人一批。蕭中興送來蓋有“萬縣專區保安司令部”大印的《通行證》,季學民弄來蓋有《萬縣日報》印章的《記者采訪證》,蓋有《四川省立第四師範學校》印章的《教育考察證明》,三樣證件分別填寫發給去延安的學生,應付沿途哨卡檢查。五月底,第二批走了,魯嗣安的女兒也在這批走了。到六月,速度加快了,四五天走一批。

教導主任問魯嗣安:“這是辦的什麼學?這學校還辦不辦”?

“我的內心,也舍不得這些孩子走,可是他們來這裏,就是奔著去延安來的,讓他們走吧”。愛女別離,魯嗣安依依不舍地說出心裏的感慨。

學生一批一批地奔向延安,顓孫介心裏著了慌,急忙向縣黨部報告了國華中學的學生五十多人去了延安。為了把問題說嚴重,他給國華中學編織了幾大罪狀:傷風敗俗,初春時節男女學生練習什麼遊泳;破壞統一戰線,公開宣傳延安是抗日的中心;學生自治會整天唱抗日歌曲,實質是在灌輸共產主義;學生中三分之一的人加入了共產黨;去延安的學生,手持萬縣保安司令部的《通行證》,《萬縣日報》的《記者證》,省立師範的《教育考察證明》。

縣黨部書記駱維常大驚失色,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在他眼皮底下,國華中學完全赤化,學生成批培養成共黨分子,大搖大擺去延安,上峰追問下來,他這個黨部書記可吃不消。他也聽教導主任說:國華的學生早上練跑步,下午練投彈刺殺。天天學習到深夜,夜夜都是油燈耗盡。到處充滿讀書聲,人人臉上有笑容,體育活動有球賽,班級活動有專題演講。學生爭相到江邊擔煤,到廚房幫廚,打掃校園衛生;吃粗飯淡菜,穿粗布衣服,過平民生活;這批莘莘學子,少見少有,將來可堪大用。

保安司令部是蕭中興說了算。他不敢惹,急忙帶著顓孫介上重慶找國民黨教育部。抗戰以來,對青年人才的爭奪一直是國共雙方爭奪的焦點,教育部長陳立夫聽了國華中學大批發展共產黨員,成批輸送去延安,十分震驚,惱怒萬分地說:“如若不管,長此以往,要送給共黨多少青年才俊”。以中統局長名義下令:“憲兵團去萬縣,查封國華中學,免去蕭中興萬縣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逮捕共黨分子,以儆效尤”。

歐陽聚奎病了,得的是急性腸道炎,住進醫院,季學民帶他輸液吃藥折騰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二人回校上課,迎麵跑來一個國華學生,一把抓住歐陽聚奎的衣服,氣喘噓噓地說:“歐陽,當兵的,頭戴鋼盔,槍上刺刀,把學校團團包圍了。遠遠聽見顓孫介扯破嗓子喊,歐陽聚奎,有種的站出來!”

“儂怎麼跑出來的”?歐陽聚奎忙問道。

“我家在附近河口住,昨晚我回家去了。今早上回學校上課,進不去,我想跑城裏找校長,就碰見你們了”。

“學民,阿拉回不去了,得趕快離開這兒,儂通知一下同誌們”。歐陽聚奎轉身去碼頭,在船上被憲兵辨認出來,抓走了。

季學民帶著這位學生轉身回城,走到城防司令部大門口,過去站崗的保安兵換成了憲兵,圍觀者議論紛紛:“蕭司令被扣押起來了,聽說是上麵懷疑他通共”。

“現在不是說國共合作嗎”?

“我們老百姓,少議論國事,走,快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