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回重慶失去聯係 重辦堿廠償還借款(2 / 3)

手裏捧上茶杯,劉阿榮請範子宿講述赴緬北遠征軍駐地考察軍服裝備情況,範子宿先吹牛皮說:“這次看望遠征軍,最大的收獲是把當今中國的交通工具飛機、汽車、馬拉車、牛拉車統統坐了一遍。今天有勞大家討論議題一個,遠征軍官兵委托我們向軍需署爭取發件蚊帳和絨衣?各位理事,這事如何爭取?”理事們隻管幹活拿錢,遠征軍官兵穿戴什麼誰去動腦筋?個個不言不語。劉阿榮望了望說:“大夥想想,子宿說的提議涉及軍需署下訂單,計劃通不通得過?”旁邊牛營長說:“會長這人膽小,這種事還要開會討論?老範到前方做主表態是替大家爭光!不就是用點棉花,花點加工費嗎?我姓牛老範不姓牛,我想老範不會吹牛皮。”牛營長這話引來場上一片笑聲,茶館裏有了生氣。牛營長接著說:“老範冒著槍林彈雨親臨前線,是想給抗戰出力!大家說對不對?”茶館裏活躍起來,說“對。”“承諾了前方將士,就得兌現,川劇一大藝術特色幫腔,一波三折韻味悠長,大夥學川劇唱幫腔,不然今後哪個舅子還敢出頭去跑路辦事。”說完在空中畫了一道圓弧,雙手叉腰站起來。

牛營長把話說滿了,理事們誰還當著範子宿吳邵雲的麵說三道四,眾口一致說:“力所能及,為抗戰出力,何樂而不為呢”。“遠征軍為抗戰流血犧牲,我們應該做點事才對”。興師動眾開會,沒有討論波瀾,劉阿榮覺得無趣,對坐在對麵的季學民說:“秘書長從緬北歸來,你起草請願書,我們喝會兒茶。”坐在邊上等候摻茶的謝玉淑端來筆墨紙張,在桌上鋪開,季學民思考了會,執筆寫道:

軍政委員會軍需署:

中國遠征軍揮師緬北,邊境百姓夾道歡送,後方黎民奔走相告,國際盟友翹指稱讚。我會受軍需署重托,考察作戰環境,改善被服裝備。方知緬北山區,水土溫暑,樹茂林深,遮天蔽日,每逢夏季,黑煙瘴氣。有道是瘴氣熏體,菵露霑衣。林中蚊子螞蟻黃蜂,個大毒大,若遇圍攻,死者十必四五。

跨國作戰,調整被服裝備,美英盟國常見。官兵呼籲:為十萬士兵置頂專用蚊帳!製件禦寒絨衣!我等廠家,調製專門藥水,浸染軍用蚊帳,定能抵禦天敵!

重慶軍布加工業聯合會

民國三十一年三月十日呈上

季學民擱下筆說:“請會長看一遍,是否妥當?”正在喝茶的理事們跟著圍上來,長腦袋也當上理事,問:“若遇蚊子螞蟻黃蜂圍攻,死者十必四五,是真的嗎?”這話一提許多理事跟著搖頭,範子宿糾正說:“當地百姓都這麼說,英軍也這麼認為,不信你去試試”。有位胖子理事打趣說:“秘書長不寫嚴重點,軍需署幾爺子不當廢紙扔了”。有位戴眼鏡的理事說:“秘書長文章言簡意賅,幾筆字風骨雄健,文字上有功底喲”。二十幾位理事對此事幾分猜測幾分懷疑,劉阿榮得把眾人拴在一起,說:“諸位理事,如果沒有不同意見,請在請願書上簽上大名”。不就是爭取訂單嗎?軍需署同不同意是當官的事,理事們心中嘀咕筆下沒推讓,依次把大名簽上。

請願書做好了誰去送?劉阿榮想讓範子宿吳邵雲做代表,清清嗓子說:“請大家推舉代表送上去。”沒料到長腦袋、胖子、戴眼鏡及諸位理事眾口一詞:“這事會長得出頭。”牛營長也說:“會長不去,到時蘿卜做棒槌,當官的不識貨,把請願書扔在一邊,豈不白淘力。”劉阿榮隻好點將範子宿、吳邵雲、季學民和查理文,明日跟他一起去。

一番議論妥當,眾人準備散會,揚子江茶社不光賣茶,還兼營飯菜。一早買菜做飯這會要推銷出去,謝玉淑站到門口攔住理事們說:“各位老板,茶社安排有稀飯,今天四樣菜,煎豆腐,炒四季豆,炒青筍,炒土豆絲,老板們賞個臉,吃了再走”。小向、小玉提來一桶稀飯,端來做好的菜。劉阿榮說:“小謝一早買菜做飯,原為供大家飽肚子,沒想到今天時間尚早,不吃浪費了。”吳邵雲笑著說:“理事們不要急著走,聚在一起粗茶淡飯,牢記團結艱苦抗戰。”準備走的理事再走可是駁了會長的麵子,轉身拿起碗筷自己動手,八人一桌噗噗嚓嚓吃起來。

吃過飯,謝玉淑向每人收取10個銅板,作茶錢飯錢。

回到家,季學民換下衣服,係上圍裙,配合郭嫂做晚飯。郭嫂是請不來,趕不走的傭人,予子之心,換子同心。吃飯時,嫂子文惠從外麵回來,洗了手,滿臉笑容給小芳喂粥,告訴季學民:“你侄女佳佳赴美留學的簽證通過了,回家路上,碰巧花旗銀行在搞招聘,她跑去應聘,要晚點回來。你等她一起吃,給見若說聲,明天和我去夜雨樓預定宴席,全家人星期天慶賀下”。佳佳是左見庸夫婦的掌上明珠,能去美國念書,全家慶祝理所應當,湘文、湘武兩兄弟聽說姐姐出國,全家下館子吃好的,連聲拍手。正在接受喂飯四歲小明湊熱鬧,傻乎乎笑嘻嘻說:“下館子,吃好的。”孩子們吃過飯,季學民幫郭嫂收拾幹淨廚房,郭嫂明天要早起,他把夫妻兩的飯菜端到二樓。

八點半過了,小芳睡著了,左見若才從興衝衝趕回家,季學民把飯菜端上桌,拿來碗筷,左見若渾身喜氣洋洋,坐上桌,等丈夫給她盛飯,一臉笑容問:“你去開會,人多嗎”?

季學民說:“沒什麼人,就是一幫紡織老板”。

“哦!開會說些什麼?”

“向軍需署打報告,反映緬甸那邊氣候與我們這兒差別很大,請軍需署給士兵每人配發一頂蚊帳,一件絨衣”。

“就這麼點事,興師動眾的”。

“劉阿榮擔心軍需署不同意”。

左見若歎口氣,說:“也是,當兵的命都搭上了,你說多頂蚊帳,多件絨衣算得了什麼呢。當官的幹正事摳門,就缺德了”。

吃完飯,季學民到過道上洗涮碗筷,左見若操起拖布把地麵清掃幹淨,嘴不歇氣,說:“今天咱家喜盈門,哥哥打電話給我說,德利堿廠賺了錢,還清了拖欠的利息,銀行解除了質押的股本,哥哥又回到總經理位置上啦”。

吃晚飯時左見庸在桌上,又恢複一副不言不語不苟言笑的麵孔,原來他又做了總經理。銀行利息償還清楚,季學民並沒想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內兄官複原職態度發生變化他也無所謂,左家兄妹生活困境得到改變有自己的努力在裏麵,這種喜悅難於言表,他真心感謝幾位朋友的幫助。腰上圍裙沒解,手裏沾滿洗碗水的油膩,從走廊走到左見若身邊說:“嫂嫂說,佳佳留學簽證通過了,明天你陪她去夜雨樓預訂宴席,你記住算上劉阿榮翁婿、老範、邵雲他們,趁這機會為個人。”左見若也沒料到丈夫這麼快扭轉了堿廠關門走人的局麵,抬頭望著丈夫一臉認真的表情,紅紅的臉龐嫣然一笑,說:“佳佳的喜事你知道了!還有一件喜事,你不知道,你猜猜看?”季學民假裝不知,搖頭說猜不出來,左見若搖動拖把跺著腳非要丈夫猜,矯情的季學民說:“猜不出來,你說喜事盈門,那時盆滿缽滿,快說吧。”

左見若拄著拖把裝著掃興,一臉高興說:“我今天去花旗銀行應聘,他們的中國片區總裁沃夫森親自麵試,說我英語專業好,在渣打銀行幹過,有外資銀行工作經曆,被當場錄取了,你說算不算喜盈門。三喜,古人雲三喜臨門,是祖宗顯靈”。左見若放下拖把,餘興未了說:“你沒猜出來,罰你給我搓腳”。季學民碗洗完了,拖出靠在牆邊的洗腳盆,提起暖水壺倒出熱水。左見若按下丈夫肩頭,倆人麵對麵坐下來先洗臉,左見若的手帶著溫暖,擠幹洗臉毛巾遞給丈夫,季學民打趣說:“在我們老家,女人要等男人洗過腳,才下洗腳盆,你剛才還要男人給你搓腳,你是不是季家的媳婦!”這話惹惱了興頭上的左見若,抽回雙手一收腹,靈巧的雙腳撩起洗腳盆裏的水戽到丈夫臉上嘴裏,一雙白嫩的小腿伸到他胸前,樂嗬嗬地說:“沒想到你還是個封建腦袋,喝點本小姐的洗腳水,治好滿清遺少舊毛病。不心疼我累了一天,也該想到我努力掙錢,早日還清欠哥哥的債!”樂哈哈的兩隻腳掌在季學民胸前不停地蹬搗,撒起嬌來不依不饒,季學民笑話過了頭,讓妻子抓住了把柄,擦幹妻子的腳丫腳趾,輕柔了一陣腳掌,去走廊倒掉洗腳水,方才回來睡覺。

季學民一早出發,來到國民黨軍政委員會。重慶多山,軍政委員會也是依山而建,矮的地方修有圍牆,高的地方修有條石堡坎,堡坎上修有條石欄杆。他第一次來軍政委員會,大門是座箭樓,像座廟宇的山門,並排兩個方形柱頭,上麵掛有大木牌“中國國民革命軍事政治委員會”。站在對麵的廣場,抬手看表才八點半。過了幾分鍾,範子宿來了。又過了幾分鍾,劉阿榮和查理文,吳邵雲到了,這地方不準停車,下車後,車馬上開走。季學民穿過大街,到柱頭側邊的崗亭聯係,對方同意他們進去,要求五人逐一登記,哨兵帶他們到崗亭後邊一排平房搜身檢查,裏裏外外摸了一遍,才允許登上石階,穿過箭樓,走進辦公區。主體大樓有士兵手持衝鋒槍站崗,一樓有間接待大廳,來客一律在這等候,靠牆有長條板凳,春寒時節,天氣冷訚,長板凳坐上去屁股冰涼。九點多,來了位青年軍官,把請願書接過去,上樓去報告。靜靜地等了半個小時。青年軍官下來說:“你們的請願書已經交給軍需署長官,大家回去吧”。

吳邵雲覺得事與願違,費了這麼大的勁,寥寥一句話就打發了,不高興地說:“我們為了抗戰,跋山涉水幾千裏,替抗戰士兵請願添件東西,你們話不說,屁不放,就這樣叫我們回去。我們怎麼向遠征軍弟兄們交代,不行!我們要見軍需署的長官”。

青年軍官像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說:“到這兒來的都想見長官,長官很忙,沒有時間,門衛登記時留有你們的地址和電話,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範子宿戳著拐杖,在地上噔噔直響,說:“你進去,叫你們長官看看,請願書上簽名的是那些人”。青年軍官看範子宿戴副金絲眼鏡,頭發向後梳得一塵不染,像是有點派頭,隻好說:“我上去再通報一下,上峰不給你們麵子別怪我”。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過了十幾分鍾,青年軍官陪著蔣侯乙進來,三年來每逢年底,他和署長按股份1.5%的利潤,兩家公司先是五千,後是八千,去年底一萬,如數奉上,彼此心照不宣,蔣侯乙滿臉堆笑說:“哎喲喲,劉會長,範會長,對不起各位,事情實在太多,脫不開身,讓你們久等了。小許把情況講了,我們研究一下,一有結果就叫小許給各位打電話”。看來今天隻能算是報個到,留個印象,劉阿榮百無聊賴,說:“蔣處長約個時間吧,我們找署長主要是把緬北地理環境特殊,官兵要求合理,當麵做個陳述”。蔣侯乙掐著微笑說:“劉會長,你非要見署長,這不是為難兄弟嗎,現在是戰爭時期,長官的時間我掌握不了,你實在要定,就約在下個星期二上午”。劉阿榮與範子宿、吳邵雲互相看了看,心想隻有如此,幾人充滿激情而來卻掃興而歸,像霜打的茄子病怏怏地走出軍政委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