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圜曲宸似轉簧 心如古井絕淃漣(2 / 3)

孤心亭造得極是蹊蹺,從方才那個角度看去像是完全獨立在寒意濃濃的沉心湖中,劉萇剛才就起疑在心如今轉了番角度,才見得亭子的西方有一道墨色蓮葉撲灑成的瞿徑直接忘心閣,隻是這些蓮葉怎能承受住一般人的重量,即使是娃兒恐怕也是不行的。隻是劉萇不知,孤心亭麵上看起來匪夷所思,實際上不過是工匠們按照某位大人的心思遮人耳目罷了。湖中僅有的那片翻騰蓮葉花朵間藏匿了大約女子一足寬的白紋理石堆砌得窄道貫穿亭閣之間。當然不知情得人便隻能看見‘蓮階’的虛像。譬如現在的劉萇。

鄭櫻桃看出了劉萇眼裏的不可思議,他細長的眼眸一斜一撇,道了句“還在亭裏跪著呢?”這一聲把劉萇回了神來,又像是完全沒有回過神,清眸對上櫻桃的黑眸,她猛地心一緊,不知為何又一種強烈卻是毫無根據的想法,難道,這些名字都是他取的嘛。

“是的,照了鄭大人的意思,那鳥兒要是不回來就讓那丫頭一直跪下去。”答話的女伺小心回著,生怕自己哪裏答得不好惹了他不高興。

“聽說劉妃進宮前,不,即使進了宮,也是極愛伺鳥的吧。”鄭櫻桃意外得轉過臉來問了句。“是。”劉萇慢聲答道,眼眸內的疑問漸漸淡去,她也有些不明白為何會因為這些景致起了好奇,從前在洛陽宮中多少稀奇精致都不曾放在眼中。櫻桃見她無心應答,臉上的表情全然漠視,他在宮中待了這些年,隻是見了後宮的妃子們如何爭寵,卻是這位萇公主視之如淡水,受寵之時是這般冷淡,失寵之後仍是如此冷淡,他輕輕哼了聲,不再言語。

驚呼聲卻四下疾起,還未來得看清那人的眉目隻覺一道涼風掠過臉麵如湖水漣漪輕濺,用掌麵去抹隻是幹淨如是。鄭櫻桃也隻是見了那人黑靴點蓮的步履背影,卻已辨出了那人便是魏王石邃。看著那人如一起狂風瞬間從亭內攜了個瘦小的丫鬟又似陣風回了廊內,這次露得是正臉,劉萇認出了那張臉,驚訝得啟開櫻唇。

“鄭大人——”石邃穩了穩步子中,手邊還提著個十三四歲的丫鬟,看那丫鬟已經奄奄一息,估計是靠了石邃的手腕之力才能這般雙足立於地上,否則早就軟下身子癱如稀泥了。“近來倒是連彭城侯送來的人也不放在眼裏了。”

鄭櫻桃品著此番言語,沒了驕傲縱言,倒是抬臉衝著那人嬌媚的一笑,“原來是魏王,何日從翼州回來的呀。”

“昨日便回了。”石邃道,對著櫻桃身邊的伺女使了眼色,意在接了那丫頭回去,“不知何時連我這個魏王也入不了鄭大人的眼了。”

“魏王這麼說,櫻桃怎麼敢當。”鄭櫻桃忙陪了笑臉,複又哀歎似的抹了抹眼角,“那該死的女婢弄丟了我的寶貝,就是跪死了,也當是賠不回來的。”

“哦,什麼寶貝讓鄭大人也難以舍棄,難道父王賞賜的還不夠嘛?”石邃的表情複雜了些,臉上閃過一道殘忍之色。他挪了步子意欲離開。

“正是那日魏王贈與櫻桃的珍珠鳥。”櫻桃微微垂首,避開了石邃的目光。

石邃有一些吃驚,定了定道,“改日再抓一隻便是了,何必為著這個得罪了彭城侯。”

“魏王說得是。”鄭櫻桃微微做輯,石邃這才走了。劉萇見了這兩人的一問一答,心中不知泛起了什麼滋味,她不停得拿眼睛去瞟石邃,那日在東市上她見著的便是這個男子,那般清冷嚴酷的眼神為何帶了些暖意,難道是今日得日光融化了他眼裏的霜冰,她複又看了櫻桃,見他神色迷離得目送著石邃的身影許久才回過神來,皺了皺眉,也不見女伺懷裏的幾乎暈撅的丫頭,“送下去吧,今日是魏王救了她一條小命,不過是東晉降將的遺孽。”

“要是鄭大人不喜這個奴兒,送給我如何。”劉萇不知為何大了膽子,她與那婢女也不過一麵之緣,不過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女,但,卻是被魏王救下的。“自然,我苑裏的那些珍鳥,大人要是有意,隨便拿了去。”

鄭櫻桃回過臉,見劉萇並非玩笑,複又看了看那個已是睜不開眼睛的丫頭,臉色白得如絹匹,要是就這麼帶回去死在自己府上,那豈不是真是彭城侯結下梁子了,遂道了句,“那就送給你吧,過幾日我來你苑裏挑走一兩隻禽鳥,倒時可不要後悔了。”

劉萇應諾著,讓碎珠攙了那個丫頭先回了冷月苑去,自己則跟隨著鄭櫻桃去了射月殿伺宴。她來了宮中已有數月,卻一直深居簡出,貌似熟悉的深圜曲宸草莽淺影,隻是因為故時的宮宇才有了幾分熟悉,劉萇放慢了腳步,一路這些景色多少印入她的眼眸,在她的心裏掀起淡淡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