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文右理(3 / 3)

我老爸也不願意

他說我隻是偏科並不是成績不好

不需要好學生來影響我帶動我

他還怕打擊我自信心

可我老媽不樂意

開學第一天報到的時候她就見過你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不認識你

我老媽送我來的時候,就指著站在成績榜下看成績的你說

那個女孩肯定是安曉

我和我家老爺子不信

還打了賭

再後來我和我老爸洗了一個月的碗

我老媽說安曉這孩子

站著的時候腰板挺得很直下巴微微揚起

怎麼看怎麼帶著一股子倔強

怎麼看

也怎麼是個藏著心事的孩子

後來我見到了你也認識了你

我又想起我老媽的話

我覺得我應該要對你好

我衝著我同桌的老媽鞠躬,笑著說:“阿姨好。”那人也衝我笑,一邊笑一邊說:“真好。”我同桌在旁邊插嘴:“什麼真好?”他媽媽就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說:“你們先在這兒玩會兒,我進去開家長會了。”我和我同桌站成一排,乖巧地將雙手背在身後。我說:“好。”我想著我同桌的媽媽人真好。

家長會隻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程序分別是老班評點,發成績單,老班總結,家長提問。

跟我同桌從KFC回來之後,我們才發現家長會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後一個環節,教室的秩序也亂了套,一大撥家長圍著老班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問什麼問題。

我環視了一下教室,準確地捕捉到了老安的身影。教室裏形成了兩個中心圈。一個是以老班為主的詢問問題的圈子,另一個是以老安為主的大肆稱讚我的圈子。

甚至圍觀老安的人越來越多,趨勢已經超過了老班的風頭。我就知道獨自把老安留在教室裏是最最錯誤的決定。這當口,我同桌已經快速地走到他媽媽身邊裝孝順兒子,我站在以老安為圓圈的外圍急得百爪撓心,偏偏老安還接收不到我的信號。回過頭的時候,我正好看到冷晨陽從教室外走進來。冷晨陽穿著長及膝蓋的卡其色風衣,圍著紅色毛線圍巾,耳朵上戴著俏皮的耳套,腳下蹬著平跟小短靴,洋氣得讓我胃疼。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冷晨陽推門進來的時候,教室安靜了足足有五秒鍾。

我偏著頭望向老安的時候,老安終於收到我的信息,仰著脖子看了我一眼。

我看一眼冷晨陽,看一眼老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臃腫的羽絨服,瞬間就抑鬱了,無比哀怨地衝老安撇了撇嘴。老安委屈的表情更甚,繼而無奈地衝我攤了攤手。

我知道老安的意思,他說這事不賴他,是氣質問題。

是冷晨陽的爸爸來給她開的家長會。

我懷疑冷晨陽不是她爸媽親生的。

冷先生長相圓潤,氣質圓潤,就連右手大拇指上戴著的玉扳指都圓潤得不得了。精明的小眼睛,油膩的臉,怎麼看怎麼是一副暴發戶相,和冷晨陽神仙姐姐的氣質一點也不相配。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也或許冷晨陽是遺傳自己母親的氣質,我在意這個純屬無聊,嫉妒冷晨陽氣質。

我快速地瀏覽了一下成績單上冷晨陽的排名,中間靠後,不算好也沒有特別差,但畢竟她真真切切地考到過全校第三,也實實在在地和我同桌爭過倒數第一,這會兒再看她的成績,怎麼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更不真切的是,冷晨陽的父親隻是跟我們老班客套了幾句,沒有過問冷晨陽的成績,隻是象征性地感謝老班對自家孩子的照顧,轉而跟著冷晨陽的腳步走到我跟前。

冷晨陽死攥著我的手表現出了對我極大的喜愛,笑意盈盈地轉身看著她老爸。

“爸,她就是安曉,我最好的朋友。”

天地良心,從冷晨陽嘴裏說出“朋友”這個詞已經夠讓我折壽的了,而“朋友”前麵的形容詞居然是“最好的”!誰是她朋友啊,誰又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興許是我表現得稍微有些許抗拒,被冷晨陽察覺到了,扯著我胳膊的力道有些加大,末了又一臉燦爛地看著她爸:“爸,安曉還是中考狀元呢。”

“啊,是嗎?”冷先生一張油膩的臉立刻就滿麵油光起來,看著我嘖嘖稱讚,“了不起了不起!安曉啊,你以後也多幫幫我們家晨陽。她貪玩,成績不好,性格也不好,要是惹你生氣你別跟她計較……”

這大概是所有家長的通病了。

每當認識自己子女的新朋友時,第一個想到的總是要那朋友照顧自己的子女,生怕孩子在外麵會受欺負。可是,他們總會忘記,他們孩子的那些所謂“朋友”,也是別人父母疼愛的小孩,也會需要別人的照顧,更沒有義務去照顧旁人。

但現實是,我隻能賠笑著,假裝乖巧地說:“好的叔叔,您放心。 ”

我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也不是個愛聽故事的人,冷晨陽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也隻是當她遇到特殊情況的應急策略。所以,在班會結束後,我和老安愉快地決定去下館子的時候,冷晨陽從我身側幽幽地躥出來時,嚇了我一跳。

“幹嗎啊你。”我白了她一眼,又拍了拍我的小心髒。

老安卻不樂意了,他最看不得我這種恃強淩弱的行為——在老安眼裏,長得比我好看,氣質比我好的生物都是弱者。“怎麼跟你同學說話呢,你別欺負人家啊。”冷晨陽這會兒倒是表現得格外白骨精,又溫和地拉過我的手,甜甜地看著老安,說:“叔叔您別著急,我就是想跟曉曉一起吃個飯。”

我偏過臉,見冷晨陽笑得跟蜜罐似的,甜得都發膩。偏偏老安最吃這套,頷首微笑,直把自己捯飭成唐僧,說了一聲“女施主莫驚慌,”,然後轉身看著我,“悟空你陪這位女施主去吧。”

我要真是可以七十二變的猴哥的話,早就把眼前冷晨陽這張白骨精皮給撕了,看看麵具底下的她到底藏著幾張臉。

被老安推搡著和冷晨陽一起從學校門口走,我盯著冷晨陽的側臉,牙都要咬碎了,心說:你最好是有事情跟我說。

冷晨陽確實是有事情要跟我說。隻不過,當我們坐在冷飲店,向來活潑開朗的冷晨陽卻好像一下子變了屬性,變得寡言少語起來,非要我來引導她才說出自己要跟我說的話。

我嘬了一口果汁,又吸了一口冷氣看著她,說:“你不會無聊到沒事請我喝果汁吧。”冷晨陽就笑,說:“為什麼不會呢?”這種人就是欠收拾,我當即站起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我不想喝了,您自個兒折騰吧……”果然,話沒說完,冷晨陽又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那你走吧。”那你走吧。

你走吧。

走吧。

事情沒有按我所預想的那樣發展,冷晨陽應該急切地站起來皺著眉頭說“你別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瀟灑地讓我離開。她比我有種,這樣不安套路出牌的人,我很喜歡。

我於是又坐下來,咬牙切齒地看著她怒吼:“你這人有毛病吧!”冷晨陽居然笑了。

笑得鼻子皺成一團,眼睛一個大一個小——笑得這麼喪心病狂,居然還能這麼好看。

我同桌也是這樣。

“我中考前一個月,轉了三所學校。”這個消息比冷晨陽的笑還喪心病狂,可這跟我半角錢關係都沒有。我說:“你真厲害。”冷晨陽搖頭:“我爸總說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學交往,才會不斷地讓我轉學,你學習好,他肯定喜歡我跟你在一起。”“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朋友學習不好,你爸還會再讓你轉學?”冷晨陽點頭,答案是肯定的。

轉學要交不少的讚助費,結論是冷晨陽家確實很有錢。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冷晨陽她爸眼裏,學習不好就等於不三不四,那些長得人五人六的就都是學習好的了?

我覺得我有必要安慰一下冷晨陽,於是特憤慨地說了句:“蘇越學習也好啊,你可以跟著他混,你倆氣質很像。”“安曉你可真搞笑。”

冷晨陽說完後便不再說話,整個人以一種靈魂出竅的姿勢和表情喝果汁。坐在對麵的我有些鬱悶——之所以提起“蘇越”這個名字,我以為會套出冷晨陽和他之間的關係,可是冷晨陽嘴巴太緊,心思也太縝密,一點分享的精神都沒有。

沒勁。

一口氣喝完果汁,我看著冷晨陽頗為小心地道:“那什麼,我回去了啊。”

原地向後轉了一圈,邁開步子隻走了一步半,冷晨陽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你和蘇越很熟嗎?”喲,套話套到我身上了,我怎麼可能會吃你那一套。我於是轉過臉,看著冷晨陽那張過分精致的臉笑得雲淡風輕,心想:我要是成了×女郎,那X斯卡影後肯定就是我了。

我說:“一個學校的當然熟啊,又帥又酷學習又好,當然比你熟。 ”

冷晨陽的臉色變化在我的預料範圍之內,甚至連更狗血的,蘇越會出現在我身後我也不覺得驚奇。可現實是,蘇越沒有出現,倒是我的江湖同桌從我身後嗷一嗓子,嚇得我差點癱瘓。

“同桌!你不是說你跟蘇越不熟嗎!”

我同桌最近上火,去便利店買汽水的時候還賞了一根棒棒糖給我。從冷飲店出來後,冷晨陽大概是覺得我同桌太吵,一個人打車回家了。我同桌喝了一大口汽水又開始喋喋不休。

“同桌,你怎麼能說謊呢,你明明跟蘇越很熟!”我叼著棒棒糖,白一眼我同桌,又看一眼遠處的公交車。

我說:“你別那麼煩成嗎,我跟冷晨陽鬧著玩呢。”我同桌不信,梗著脖子看我:“別胡說了,我都看出來了,你都注意蘇越很久了。”

我估計給我同桌臉上抹點黑炭,再朝他額頭貼個月牙他都能當包公了,觀察那麼細致他怎麼不去破案啊。

“我怎麼就注意蘇越很久了?大過年的你說點好聽的!”“就是大過年的我才要教育你!你不就是跟蘇越一個學校的嗎!有什麼好炫耀的!”“我怎麼就炫耀了?!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還有,我和冷晨陽在冷飲店聊天你摻和什麼勁兒啊!”

我同桌抓著汽水瓶子噔噔噔地跑到垃圾桶前一撂,然後又噔噔噔地躥到我麵前,指著我鼻子道:“我看到你們在裏麵就不能進去打聲招呼嗎!誰叫你撒謊被我聽見!”

“誰撒謊了……”

話沒說完,回家的公交車就來了,我掂了掂背上的書包,甩給我同桌一個衛生眼就要往公交車上擠,我同桌在我身後鬼哭狼嚎:“安曉,你要是人的話就等等我……”

我在擠公交的間隙還不忘回頭噎我同桌:“你要是人的話就別坐這趟公交車!”我同桌果然很有種,眉頭一挑就順著人流擠上來:“我就不是人! ”公交車上沒有座位,偏偏人還特別多,我和我同桌迫不得已站在一起,又不想麵對麵大眼瞪小眼地站著,隻得背對背別扭地氣也不吭一個。

我離家更近一點,公交車到站後我下了車剛想長舒一口氣,就看到我同桌麵無表情地站在我身邊。

我其實膽子還蠻小的,在確定站在我麵前的是人不是鬼之後,才一臉慘白地衝我同桌破口大罵:“你有毛病吧!沒事兒你跟著我下車幹嗎!敢不敢吱個聲啊!”

我同桌不看我也不說話,低著頭擺弄自己手中的手機,這更讓人窩火。我想著我上輩子肯定破壞了宇宙,這輩子才會讓我遇到了我同桌這麼個極品,正要使出老安教我的旋風踢,準備一腳踢飛我同桌時,包包裏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我迅速收回手腳,轉而迅速地去翻包包裏的手機。找手機的空當我又看了我同桌一眼,那廝居然攥著手機齜著大牙衝我笑,一臉釋懷的表情像是原諒了我的極大過錯。

我懶得去看他,低下頭看手機,“至高無上無所不能的同桌”發來信息。

“同桌,你別鬧了。”六個漢字,兩個標點符號,意思其實很好懂。我同桌堅持齜著兩排大白牙衝我笑,我抓著手機想著自己應該保持著怎樣友好的狀態來回複他,畢竟,“別鬧了”這三個字,於我來說熟悉得不像話。

“誰鬧了……”

我嘟囔著白了我同桌一眼,別人撂下台階在我麵前,我不能不下。

雖然我挺不待見他給我發的這六個字兒,可是我多少也懂得分寸——我同桌這是衝我示弱,這個麵子我得接。

那一天,距離除夕還有五天。

老安下館子回來,下了公交車看到我跟我同桌鬧別扭,眨了眨自己的雙眼皮大眼睛。

“喲,這不是一米八七那小夥子嗎?長得真好看啊。”

我同桌立刻來了精神,一個激靈麵對老安站好,大牙又藏在嘴巴裏。

“叔叔好。”

“嗯嗯。 ”老安點頭,又看我一眼,“曉曉,你是不是又欺負人家了? ”我就說過,在老安眼裏,所有長得比我好看,比我有氣質的生物,他都覺得比我弱小。可老安居然拿我和我同桌這對異性來比漂亮和氣質,是不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