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抑鬱症*抑鬱未發之時*精英的煩惱*日式的壓抑*走出抑鬱也沒捷徑
一個“勵誌不再有效”的證據,就是抑鬱症和心靈雞湯同時流行起來了。
說來奇怪,心靈雞湯是代表正能量的,而抑鬱症是代表負能量的,兩者不應該此消彼長嗎?不,它們彼此毫不影響。在我們周圍,勵誌理念通過網絡、電視、報紙、書籍、微信、短信鋪天蓋地而來,同樣,在我們周圍,心理障礙頻發,抑鬱症變成了流行病。社會上出現了相互矛盾、交替上升的兩條平行線。
但是……好像它們應該彼此影響才對啊!難道我們宣傳正能量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減少不快樂的人群嗎?沒有跡象。難道抑鬱症患者沒有被正麵宣傳觸動嗎?不為所動。
這解答了讀者可能的疑問,怎麼我們講著講著“勵誌不再有效”,突然跑到“抑鬱”這個話題上了?原因很簡單,沒有比這種反差更能說明我們主題的了——勵誌按說應該有效,卻完全無效。
更奇怪的是,一些作為正能量偶像的精英們,也在一夜之間得了抑鬱症,如果說這些人不夠正能量吧,最早是怎麼成為偶像的呢?如果這些人充滿正能量吧,他們又怎麼還會得抑鬱症呢?
*奇怪的抑鬱症
“聽說了吧,羅賓·威廉姆斯因為抑鬱症自殺了。”
搞沒搞錯,如果說別人自殺我還相信,但這可是一位三次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喜劇明星!在此之前,我們已經逐漸熟悉了明星們因為抑鬱症而自殺的新聞。比如張國榮,一直以憂鬱情歌著稱,可以理解;比如三毛,感情比常人豐富太多,也可以理解。但羅賓·威廉姆斯?他的名字卻從來是和哈哈大笑聯係在一起的,從“早安越南”到“窈窕奶爸”,到“博物館奇妙夜”,我們這一代人要感謝他用笑聲伴隨了二十多年,誰會把他與憂鬱症這個名詞聯想到一起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抑鬱症成為一種流行。不僅在精英階層,而且就在我們周圍的親友們中。以我這麼小的社交圈子,周圍至少有三個抑鬱症的例子。其中之一是上次我回北京,父母告訴我,他們的一位老同事爬到樓頂上吊了,“她患有憂鬱症,一直想走,隻不過這次家裏人沒有攔住。”另一個例子是我同事的嫂子,才四十幾歲,就因為婚姻問題長期抑鬱,終於一天晚上跳樓了。最後一個例子是我的一個光頭小兄弟,他人倒是健在,隻是誰都沒想到他會得這種病。我比較了解他的情況,所以可以介紹得詳細一點。這位光頭兄弟從農村出來後就一帆風順,才三十幾歲就做了管理幾百名下屬的老總,但他就一個毛病,目標太明確:對“錢”處於永不滿足的亢奮狀態。我因此經常笑話他是財迷心竅。結果事業在四十多歲突然出了麻煩,當然,還是“錢”惹出來的麻煩,和單位及周圍的人都鬧翻了。這下怎麼辦呢?往回走沒有臉麵,但往前走又困難重重,過去的酒肉朋友各奔前程了,於是幾個月之內就從極度樂觀變成了抑鬱症。好在生病期間,我的弟媳給了他很大幫助,“成天跟著他”。在親情和醫生的幫助下,這位兄弟終於康複了,但願我的些許幫助也起到過一點小小的作用。而且不幸中萬幸的是,經過這次打擊,他終於開始反思財迷的壞處了!
想想上麵幾個例子,真是讓人困惑,過去困難時期,大家都是一門心思要生存下來,怎麼現在生活好了,反而一門心思不想活了呢?
抑鬱症已經成為了幸福人生的隱形殺手,而且越是發達國家越嚴重,它甚至成了判斷一個國家是否富裕到一定程度的新指標。讓我先給你一些來自西方的抑鬱症統計——在美國,每年有1100萬人患抑鬱症,每年因抑鬱症所造成的損失超過200億美元;在英國,醫生每年為抑鬱症開出1600萬份處方,讓英國付出86億英鎊的代價;在德國,據德國衛生部統計,8000多萬人口,抑鬱症患者就達到400萬;在法國,每年有8%的15歲至75歲的法國人患有抑鬱症,相當於300多萬人。
中國在這方麵一點也不落後。下麵的兩條信息印證了我國正快速從發展中國家步入發達國家行列——根據北京大學精神衛生研究所提供的數據,我國抑鬱症的患病率約為10%~15%左右,與發達國家的統計結果類似。另外根據“關注抑鬱症社會經濟負擔中國學術研討會”的報告上披露的數據顯示,中國目前有抑鬱症患者2600萬之多。不是一直說我們是某某大國嗎?看來不折不扣是“煩惱大國”!
當我們懷疑自己、家人、朋友是否得了抑鬱症的時候,該怎麼辦呢?第一要務就是要把抑鬱和抑鬱症區分開來。因為隻差一個字,兩者很容易搞混。所以我們要先定義清楚——抑鬱是一種心理狀態,而抑鬱症是一種綜合疾病。
把“抑鬱”和“抑鬱症”作為專題介紹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它們並非普通的念頭或情緒。按說控製負麵思維和負麵情緒是本書最後才要討論的話題,但各種煩惱的起因各不相同,可能是精神上的,可能是身體上的,也可能是環境上的。根源的不同,針對的方法自然也不同。本書將負麵思維和負麵情緒分類,按照三個層次提供不同的控製方法。第一個層次是如何控製念頭,我們將在第十章中討論自責、指責、嫉妒、憂慮、後悔這些負麵思維,以及“觀”念頭的技巧。第二個層次是如何控製情緒,我們將在第十一章中討論憤怒、恐懼、悲痛這些負麵情緒,以及“觀”情緒的技巧。最後一個層次就是本章介紹的抑鬱和抑鬱症了。它們並非簡單的念頭或情緒,而是起因複雜、性質特殊的煩惱。
如果說抑鬱症的原因包括生理因素、心理因素、環境因素,那麼抑鬱隻是其中的心理因素。按照這個定義,即使非專業人士也能區分吧?除非缺乏信息或者缺乏準備。因此,這一節的目的就是既提供必要的知識,也讓各位不再掉以輕心,即使不需要幫助自己,也可以幫助別人。
但是畢竟按照定義去比較太麻煩,有什麼更簡單的竅門嗎?在我看來,最好的試金石就是“欲望”。我常常講,抑鬱症是最奇怪的一種煩惱,為什麼呢?因為其他所有的憂、悲、惱、苦,好像都是因為某種欲望產生的,因此煩惱也常常被歸咎於“欲望的惡魔”。但如果我們問一個抑鬱症的人想要什麼的話,卻好像完全找錯了對象。比如你問他:
“去看個電影好嗎?”回答是“不想去”;
“你不是愛吃韓國料理嗎?”回答還是“不想去”;
“你喜歡的那個女孩來電話了。”回答是“不想接”;
“你不是在床上都睡得頭疼了嗎?”回答是“不想動”;
“你的外婆去世了。”回答是“那好吧”。
如果出現這些看似毫無欲望的狀態,這位朋友可能就不再是普通的心情不好,而更可能患上抑鬱症了。
難道欲望真的消失了嗎?當然不會,這僅僅是種表象。真相是——這是一種被負麵思維壓垮的狀態,以至於完全失去了活力。
在“無欲望”的背後,抑鬱症患者的心裏埋藏著非常專注的“欲望”,我們勉強稱之為“人生目標”吧。隻是這些朋友突然對目標失去了希望,因而產生了一種陷入死角的感覺。這時往前看,看不到出路;往後看,都是自己的錯誤;往自己看,內心充滿了自責;往兩邊看,覺得每個人都過得比自己開心。這樣,希望不見了,活力也不見了。從旁人的觀察,都不理解這個人為什麼愁眉不展,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除了“欲望”這塊“試金石”以外,還可以用下麵的輔助判斷——當事人是不是“規律性、持續性”地心情不好?尤其是,如果心情不好,總是出現在每天的同一時段。中醫上把總是早上心情不好叫“晝重夜輕”,把總是晚上心情不好叫“晝輕夜重”。再有,當事人是不是逐漸失去了原來的興趣?如食物、娛樂、衣服,性欲。最後,當事人是不是逐漸遠離他人,不想出門,也不再重視儀表?如果你的朋友出現了這些征兆,甚至走向自殺或者長期麻木的極端,那就應該勸他(她)去看醫生了。
相反,如果“某人”仍然貪吃、愛美、享樂,就是還東張西望地想放下本書出去玩的“某人”,那就不可能是抑鬱症,頂多是心情不好而已。但這並不表示可以掉以輕心。因為抑鬱症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它發作之前有太多的隱蔽性。
第一種隱蔽性是因為抑鬱症看起來不是病。想一想,一個人的各種生理指標都正常,既沒有發燒,也沒有不舒服,為什麼要去醫院呢?我們自己也經常覺得自己“最近不太開心”,我們有時講別人“天生悲觀”,但是這些狀態如果持續過長,就要小心了。
第二種隱蔽性是因為很多天生樂觀的人也會突然得這種病。這既讓當事人自己,也讓身邊的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措手不及。其實在事情發生之前,這些樂觀的朋友都把抑鬱症當花邊新聞來讀,覺得這不是離自己很遠的事嗎?即使到了抑鬱發生的時候,也容易長時間處於麻痹狀態,誤解為“過一段就好了”,一時半會兒不會聯想到自己病了。
第三種隱蔽性是因為抑鬱症會在很短時間達到高潮,這與其他疾病很不同。不管是心髒病或者癌症,多少有一些搶救時間,可抑鬱症患者一旦走向自殺,就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這就是為什麼抑鬱症新聞往往顯得很突發的原因。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最新報告,在過去10年當中,全球每年約有80萬人自殺,平均每40秒即有1人自我結束生命。而抑鬱症的自殺率約為10%~25%,是導致自殺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不管察覺到誰有這種危險的念頭,我們都應該做件好事——第一時間打掉自己或別人的念頭。如果不好意思直接講的話,就把這本書當作禮物送去吧,別忘了在本章幫他(她)做一個標記。
第四種隱蔽性是因為這種病一般人很難理解,甚至試著理解也難。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是,我們在從小到大的過程中,對很多病情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抑鬱症卻不在之中。比如我們小時候都得過感冒,因此很理解家人感冒的症狀;我們小時候都拉過肚子,因此很理解消化不良的難受;但是有誰小時候得過抑鬱症呢?自然無法感同身受,何況這個人看起來外表還一切正常。除了家人的不理解以外,還有社會的不理解——抑鬱症患者怕別人說三道四,因而即使有自殺想法也不敢去就醫。正因為如此,我說“批評教育”解決不了抑鬱症的問題,反而隻會壞事。因為“大道理”要麼讓當事人覺得更自責,要麼讓他(她)覺得更不被理解。
第五種隱蔽性是因為患者從心裏排斥任何措施。他已經被負麵的念頭完全籠罩,就像陷入泥潭的人一樣無法自拔,此時周圍的人就該伸出援手了——在太晚之前。
除了病發前的隱蔽性,還要注意下病發後的方法。一般人遇到“抑鬱”問題,往往把全部希望寄托於心理幫助,或者更簡單地寄托於“勵誌教育”,這延誤了很多時間,這正是問題所在。
別忘了,“勵誌”可是我們迄今為止為抑鬱群體提供的“最幫不上忙的幫助”——“人生不是很美好嗎?振作起來吧!”也別忘了,“批評”是我們對這些朋友們經常說的他(她)們最不愛聽的話:“有什麼可抑鬱的呢?不要自暴自棄下去啦!”這當然是出於愛,更可能出於無知。
“立即看醫生”,然後“立即吃藥”,這是所有抑鬱症書籍的共同建議,我讀過的有些“專業書”,用了幾百頁來說明這兩句話。如果你沒有時間去讀這些書,那記住這兩條就足夠了,其餘內容醫生會告訴你的。電視主持人崔永元說:“抑鬱症是病,不是災難。”我解讀一下就是——別多想,生病了該怎麼辦?去看醫生啊,而且今天就去!不要找個朋友傾訴,也不要拿起心靈雞湯,更不要縮在自己的小窩裏再觀察一天。如果僅僅是心理問題,我就讓你來問我了。但如果你就是抑鬱症的患者,那請立即放下這本書!去醫院才是正確的決定。
為什麼催著看醫生呢?
因為發作以後的抑鬱症更主要是生理疾病。近年來的醫學發現已經證明,這是大腦中血清素等神經傳遞物質的減少造成的生理紊亂。更直接一點——因為隻有醫生才有權給你開藥!好消息是,藥是現成的。作為一種機製已經比較清楚的生理疾病以及一個全球性的巨大市場,抑鬱症是眾多醫藥公司的藥物研發方向,目前市場上已經有起碼五六種副作用很低的藥物,其中最成熟的一種叫作百憂解,至今已有超過20年的曆史。
事實也證明,現有的抑鬱症藥物,足以把世界上數以億計的抑鬱症患者從危險的邊緣挽救過來。在中國,我們身邊就有一位成功治療的榜樣,他就是至今還健康地活著的崔永元。小崔曾經這樣說:“抑鬱症離我很近,近得像親兄弟。”經過藥物治療,小崔近來有很多康複的跡象。他經常給抑鬱症病友們正麵的鼓勵:“你看,我又可以主持節目了。”“你看,我最近又炮轟某某了。”為了抑鬱症事業,我們祝願小崔這個榜樣好好活下去。
藥物治療雖然是必要的,卻也要配合適當的心理鼓勵。原因是抑鬱症患者對藥物甚至也會表現出消極抵製。比如他(她)會問,這個藥物的治愈率是多少啊?如果你告訴她成功率是80%,她就把自己歸類到那不成功的20%;如果你告訴她成功率是90%,她就把自己歸類到那不成功的10%;如果你告訴她治愈率高達99%,她就認為自己一定是那失敗的1%!因此這樣鼓勵他吧——隻有對思想家之類的天才,藥物治療才可能失敗;對你這個普通人,一定會成功!
那麼吃藥以後該做什麼呢?我對抑鬱症的朋友有三個步驟的完整建議:第一,吃藥;第二,改善環境;第三,按照本書的步驟,為自己鍛煉一顆堅強的心。但次序可一定不要搞錯哦。第一步是解決抑鬱症的生理因素,這是本節講的,必須做在前麵;第二步解決環境因素,這是最後兩個專題講的,應該做在中間。第三步是心理素質的提高,這是我們整本書都在講的,漫長卻長效的過程。
第一步的重要性已經清楚了,為什麼後兩步同樣必不可少呢?因為抑鬱症的複發率是比較高的,藥物隻解決了生理上的當務之急,卻並未排除心理上和環境中的隱患。尤其心理上的隱患,不論抑鬱症的初發還是反複,都與一種綜合而複雜的情緒有關。
如果把抑鬱症的爆發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首先一定是情緒階段,就是持續一段時間的心情壓抑。如果我們把抑鬱到抑鬱症比喻成為一個漩渦的話,那麼情緒階段就是這個漩渦的邊緣。在當事人的眼裏,藍天白雲的世界變得灰暗。
然後才是刺激階段。一個雪上加霜的負麵事件,或一個突如其來的心理衝擊把他(她)推向漩渦的底部,情緒問題變成生理問題了,而生理問題讓人失去了自我控製的能力,此時世界從灰暗變成了黑夜。
由此看來,如果把抑鬱症誤解為情緒,雖然錯誤卻可以理解。因為所有的抑鬱症最早都從心理障礙開始,並且最終都要靠心理治療才能結束。假設一個原本樂觀的你,某天也因事業或者生活的危機滑到了“情緒不佳”的漩渦邊緣,會不會仍很麻痹?該不該提早預防呢?
*抑鬱未發之時
如果沒有得抑鬱症,那你是幸運的。但如果不預防抑鬱,那麼你的幸運可能提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