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覺知習慣”。

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說:“人應該支配習慣,而不應該是習慣支配人。”同眾多關於改變習慣的名言一樣,這句話說了大家都知道的事、都想做的事、都做不到的事,可從哪裏入手呢?所以我要補充:支配的關鍵在於“覺知”。沒有“覺知”,就無從支配。

遺憾的是,行色匆匆的我們,往往被習慣包圍著、被習慣支配著,卻很少“覺察”,更不用提“知道”。要改變這種情況,試著在第一時間發現習慣(行為、情緒、思維),並在心裏確認它們的名字,比如,“嗯,我又習慣性地想抽煙了”;比如“嗯,我又習慣性地走神了”;比如,“嗯,我又習慣性地闖紅燈了”。並非自我責備,而是自我肯定。因為記得嗎?這是“覺醒”的表現,“覺醒”是一切改變的開始。

其次是建立新習慣。

健康的新習慣。方法很簡單:還記得中學生物課本裏巴甫洛夫的狗吧,在曆史上著名的欺騙狗的惡作劇中,這位俄國生理學家發現,如果每次喂狗的時候都搖鈴,那麼一段時間後,即使沒有食物光搖鈴,口水也會從狗嘴中流出來。好可憐的狗!巴甫洛夫先生命名這種現象為條件反射,並為這段文章提供了生理學的基礎。沒錯,對神經係統而言,我們和實驗中的狗沒有太大的差別:“重複”動作像實驗中的搖鈴一樣在提示大腦,“這是一個自動模式,請把它放入潛意識。”重複再重複,條件反射就變成了新習慣。

好,覺知習慣、建立習慣,但還不夠。我們身上諸多的、舊有的、不健康的習慣怎麼辦呢?最後,最艱巨的任務,就是轉化習慣。可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值得研究的課題了!如何轉化習慣,就像如何轉化“人的本質”一樣難以預測。從一定意義上講,確實,改變了習慣就改變了這個人的本質。

再舉出一件小事。我身邊有多次戒煙、年年戒煙的朋友,這些朋友勇敢地麵對壞習慣,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更別提戰鬥在戒毒第一線的眾明星,聲明——我與他們不熟)。大致過程是這樣的。首先“命令”對戒煙沒用。比如今天跟自己說一百次“立即戒煙”,明天就會戒煙成功嗎?沒聽說過。事實上,今天還可能成功,明天卻一定失敗——因為勵誌的保質期是短暫的。其次“警告”無效,我們無數次被煙盒上的字提醒“吸煙有害健康”,不仍然視若無睹嗎?——因為勵誌的效果是有限的。最後,我們發現建立新的習慣並不意味著就能改變舊習慣,比如我們今天嚼口香糖、明天嗑瓜子,好像它們與抽煙都並不矛盾。

如馬克·吐溫所說:“習慣是很難打破的,誰也不能把它從窗戶裏拋出去,隻能一步一步地哄著它從樓梯上走下來。”至於怎麼哄它下來,吐溫先生沒有講。或許僅僅是種幽默吧;而巴甫洛夫的方法又稍顯殘酷,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行為治療。如果另有什麼選擇的話,本書將告訴各位——改變習慣的能力並非天然,這是一種需要鍛煉、並且可以鍛煉的特殊能力。

這不是口號,口號來自空洞的思維;也不是決心,改變習慣的決心麵對習慣不堪一擊;相反,我指的是“非常具體的能力”,以及針對這種能力進行的“非常具體的鍛煉”。或許難以置信吧,但就本書而言,改變習慣和潛意識——並非空談。

*修心沒有捷徑

在理解了“勵誌效果有限”以後,尤其是理解了潛意識和習慣的障礙之後,我們能自然得出一個結論——修心沒有捷徑。

太遺憾了!我們現代人對“捷徑”有種天生的熱愛。現代生活如此忙碌,很多人恨不得一步當兩步走,恨不得一輩子當兩輩子過。這本無可厚非,但唯一的問題是,捷徑解決不了問題。

既然從心裏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因此一聽說“沒有捷徑”,有人就準備逃避了。記得在第一章,我們分析了麵對煩惱的三種態度——改變認知、改變環境和逃避。前兩種選擇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現在我們來討論下最受歡迎的第三選擇——逃避。

這個詞雖然不好聽,但“逃避”的誘惑力實在很大。試問,當大家麵對難以解決的困難、心生煩惱的時候,會不會說“我認知錯誤”,或者“我要修心”呢?不,根本別指望!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把頭埋進沙子裏”。尤其是當提到下麵要進行“實修”的時候,很多朋友就像魔術中的“逃避”大師,一個借口就能讓自己神奇地從舞台消失。其實,這裏所說的所謂“實修”,倒不是要承受什麼身體之苦,但畢竟要付出一定的時間和精力。

這些朋友當然不會直接說“我要逃避”,他們會用另一種方式這麼做。就是反複問我,或問自己:“難道真沒有更簡單的方法?”或者更糟糕的可能是,他們連問都不問,已經開始自我寬慰了:“我自有讓自己平靜的方法。”聽起來,好像已經找到至今尚未發現的、已經證明不太可能的捷徑似的。好,那說來聽聽吧。

有趣的是,就在我寫到這裏的時候,偶然在網上看到一個小統計,好像不知道誰在配合本書的進度做問卷調查似的。這個統計的主題是:“當你浮躁充滿負麵情緒的時候,你會怎樣?”結果如下。

顯然這是個可以一選多的問卷。在幾個選擇中,我們發現“看電視聽音樂”居首,然後依次是睡覺、上網、旅行、聊天、思考、聚會。這些選項中,除了“思考”可以歸類於我們前麵談的“以識破識”以外,其餘六項既不屬於“解決環境問題”,又不屬於“糾正認知問題”,那屬於什麼呢?如果說它們是逃避,你又未必心服口服,那我們就逐一分析下吧。

盡管看似不同,但這六項其實有兩個共同點:一是讓身體放鬆,二是讓精神轉移。這不是很好的療效嗎?確實如此。但說來奇怪,它們都與我們的目標“心的平靜”沒有直接必然的聯係。至於什麼是真的平靜,我們在第一章已經做過詳細的定義,如果需要,可以回頭翻閱一下。

這還真要講清楚了!難道身體放鬆和精神轉移這麼好的“減壓”方法都不能讓人平靜嗎?我知道正因為很混淆,所以它們才常常被當作逃避修心的借口。所以才很有必要“正視聽”。

首先要澄清的是,“放鬆”不等於平靜。

前者是一種身體狀態,而後者是一種心靈狀態,兩者相關但不等同。想象一下,抑鬱病人把自己悶在屋子裏就是典型的例子,外表是平靜的,但裏麵呢?可謂“心亂如麻”,“思緒萬千”。也就是說,內心平靜一定會導致身體放鬆,但反過來未必對——身體放鬆未必心裏一定會平靜。對於特別疲勞的人來講,放鬆確有一定的平靜效果,隻是效果未必長久,而對身體並不疲勞卻一天到晚惦記著要“去哪裏放鬆一下”的朋友來說,這完全不算什麼“捷徑”——心靈不會因為“放鬆”而提升。

在“放鬆”的選項裏,最流行的是“看電視、聽音樂”,這屬於“娛樂放鬆法”。這個方法為什麼廣受歡迎呢?因為懶啊!有些朋友能在床上不吃不喝,看電視、聽音樂好幾天,這夠放鬆了吧?我想應該有短期作用,但時間一長,就變成了另一種煩惱。尤其是在生活中,煩惱的念頭來的時候,你不能隨時看電視、聽音樂吧,因此,這種方法也受場合的限製。除此以外,“睡眠放鬆法”是微胖的朋友偏愛的方法,這些朋友還安慰自己說:“我睡一大覺就好了。”確實,睡眠能給身心帶來巨大的休息,前提是你要能睡得著才行。這個選項與我們的主題既不矛盾,也不可替代。

接下來要澄清的是,“轉移”也解決不了煩惱。

它既改善不了環境,也改善不了認知,當你從轉移中回到現實的時候,會發現它仍然在那裏等著你呢。更有甚者,旅行時把煩惱也帶去了。作家拉爾夫。艾默生就曾經調侃自己“與煩惱同行”的經曆:“我收拾好了行裝,擁別了朋友,去出海旅行,當我在那不勒斯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我旁邊的,仍然是那個我試圖逃離的、悲傷的、苛刻的、一模一樣的自我和現實。”當很多朋友從麗江或西藏“散心”回來的時候,是不是也發現了同樣的現實?

“轉移”又分為精神上的和身體上的兩種。我們先說說精神上的轉移。轉移到哪裏呢?一種是把注意力轉移到朋友那裏,這當然是不可靠的。另一種是把注意力轉移到網絡世界,這不僅不能帶來平靜,反而隻會帶來妄想。因為網絡信息是“妄想”最愛吃的菜——信息量大,又不費吹灰之力,而且這道菜似乎代表著人類妄想世界的未來。除了什麼問題也沒有解決以外,這兩種精神轉移都有一個共同的弊端,就是足不出戶,連身體運動都沒有。

另一類轉移是身體和精神一起轉移,比如聚會啊、嗑藥啊、極限運動啊,都屬於在身體刺激中找轉移。這讓我想起很多人到中年突然開始登山、跳傘、去南極、去北極的像王石、張朝陽這樣的英雄,不知道是不是也屬於這種情況。這些朋友一定很不服氣,怎麼把這麼高尚的極限運動和嗑藥並列在一起啊?其實在我看來,估計沒什麼差別,隻不過尋求刺激的方式不同罷了。對這些朋友,慧能大師在“六祖壇經”中曾經忠告:轉移帶不走煩惱,因為煩惱不在別處,就在你的心裏。遠方也找不到平靜,因為平靜不在別處,它也在你的心裏。

除此以外,我再補充下兩種沒有統計進去經常被誤解的“解決煩惱的捷徑”。

一種就是所謂“壓製法”。既要平靜,又要壓製,這不是很矛盾嗎?確實,這不是平靜的方法,而是高壓鍋、炸彈的原理。除了日本社會要求每個公民都這樣做以外,我周圍也有一些朋友迷信這種方法,常常苛求自己“加壓再加壓”。如果下次遇到更大的煩惱呢?但願這種壓製不要超過高壓鍋的限度。

還有一種就是所謂“充電法”。所謂“短期充電”是去上培訓班,所謂“長期充電”就是去“再學一個專業”、“再拿一個學曆”。不知道為什麼,一旦在社會上遇到迷茫的時候,總有些年輕人采取與眾不同的解決辦法——重回課堂;一旦遇到失業失戀煩惱的時候,他們也采取同一個辦法——重回課堂。好像課堂裏有人生的答案,好像考試可以讓心靈畢業似的。其實這何嚐不是一種注意力的轉移。想一想,在過去的十幾年中,國家、學校、家庭培養我們的目標是什麼呢?就是讓我們走向社會啊,怎麼現在又從社會回到學校了呢?如果這是因為自己發現遺漏了某種特殊技能,那回學校充電一下無可厚非。但如果僅僅是因為自己在社會上迷茫了,或者太煩惱了,那麼多幾個證書不會解決以後類似的問題吧?起碼答案是“不清楚會不會”。但有時,正是這種“不清楚”的感覺,反而催促著這些“充電狂人”,匆匆趕回學校。他們心裏一定在想——知識就是力量。

真的嗎?那要看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力量,而將獲得的又是怎樣的知識。如果說知識有用,那更多是對物質世界而言,對於精神世界來講,我們已經分析過了——知識不等於智慧,“以識破識”是效果有限的。

其實人生既不是考試,也不會發給你什麼證書,它更像一個變幻莫測的遊戲,隻有智慧,才能指引我們好奇平靜地去通過各種關卡。所以我建議,如果各位的問題不是因為知識太少,而是因為煩惱太多的話,那讀完這本書,可能還更靠譜一些。

總結一下,還是那句話——沒有捷徑!雖然放鬆、轉移、壓製、讀書、上課、看電影,都能帶來一定程度的平靜,但它們都是表麵的、短暫的、經不起考驗的。

對此,我深有體會。

好,現在,我們終於可以總結一下“為什麼單靠理念的勵誌不再有效”,歸納起來有以下五點原因:第一,在理念之前缺少了“覺知”,這造成了念頭的審核者缺位;第二,在理念之後缺少了實修,這造成了理念無法深入也無法鞏固;第三,外在的理念不等同內在的智慧,更不等同運用智慧和鞏固信念;第四,要將理念轉化為智慧,就要越過潛意識的障礙;第五,要將理念落實為行動,就要改變舊有的習慣。

難怪“正確的見解”也未必有用!不是說理念沒用,而是之前的工作沒先做;也不是說理念不牢靠,而是之後的工作沒做完。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甚至不能說“勵誌一定無效”,更適合的說法是勵誌的效果“難以預測”;因為煩惱不斷重來、去了又來的事實提醒我們,如果缺乏完整的步驟,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有效、什麼時候無效。即使有效,估計也是短效。

但在某些情況下,我可以確信地宣稱,勵誌完全無效!為此,我準備了充分的證據,就在大家身邊的大規模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