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盛”字害死人,最要不得的是“全盛”。你都全盛了,再沒發展空間了,隻能走下坡路。《紅樓夢》上“鍾鳴鼎食”的賈家全盛之時,賈母每頓都是幾十道菜開飯,賈寶玉一個公子十多個丫頭,其他可想而知。大家庭就這麼敗了,豈是別人搞的?我最近看了陳茂同先生著的《中國曆代衣冠服飾製》,上麵寫唐玄宗每個月給楊貴妃的三個姐姐每個月脂粉錢四十萬錢。當時米價便宜,四十萬錢能買二千石米,可見其花費之大。唐玄宗這些個大姨子、二姨子、三姨子,尚且如此花費,唐玄宗投在楊貴妃身上的錢可想而知了,據記載,楊貴妃喜歡穿著打扮、唱歌跳舞,私人裁縫竟然有六百人!六百人專門為她做衣服,穿得完嗎?當然穿不完,但他們兩口子要的就是這排場,非比不能顯闊,非比不能顯美。結果大家都知道啦,安史之亂來了,大唐帝國倒了,最後弄得丈夫殺死了妻子,才把一場兵變含混過去。唐玄宗的開元盛世,尚且如此下場,你看我們還敢誇一個“盛”字嗎?

遠離熱鬧,享受冷清。

遠離盛況,享受清涼。

遠離繁華,享受寂寞。

街上流行什麼我們就遠離什麼,自成一種不變的時尚。

不再做夢才能入夢境

何不趁早放下幻夢塵勞,勤修戒定智慧?

(澫益大師)

這句話意思是:做人太苦,何不趁早放下各種幻想,不再去做無謂的奔波?該幹一點正事了,那就是持戒學習,增長自己的智慧。

人應該幹正事。什麼叫正事?對人對己都有好處的事就叫正事。

弘一法師有兩句詩:“若非春風吹老本,何來昨夜放奇花。”講人應該知恩報恩,否則連草木都不如。末法時代,恩典時代,數典忘祖的人們何時醒來?“知恩報恩”分兩種情況:一是又知恩又報恩,二是雖然知恩但不報恩。何者合於佛法?竟是後者!說到一個“報”字就累了!真正施恩的人豈望你回報?又豈是為了要你的回報才伸出手來?太陽要你回報什麼?父母要你回報什麼?上天要你回報什麼?如果真要說回報,就是做好自己。這是非報之報,而非世俗之所謂報恩也。《隋唐演義》上瓦崗英雄救了李淵,李淵讓他兒子李世民以後對瓦崗寨網開一麵,這是報恩。李世民當了天子,大治天下,大赦天下,這是對天下人真正的大回報。莊子說得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兩條魚都在各自的水裏活得好,這比什麼都強。水要魚回報嗎?空氣要鳥兒回報嗎?

迷戀形式就會殺害內涵

勿貪世間文字詩詞而礙正法:勿逐慳、貪、嫉妒、我慢,鄙覆習氣,而自毀傷!

(澫益大師)

這段話意思是勸我們少迷戀文字、詩詞,那些對正法是有害的。也不要學人家吝嗇、貪婪、嫉妒、怠慢人,把習氣搞壞了,傷了自家元氣。

澫益大師這話如醍醐灌頂,深得我心。關於文字之害,可以聊兩句。我們都知道淫書毒書讀不得,讀了你就淫毒了,這我們都知道,但你可知道很多人就是讀多了孔孟,反而黑心,讀多了佛經,偏入魔道。為什麼這樣?道理其實很簡單,執著就是病,執著就是魔。尤其文字是個魔方,很多人玩文字走火入魔,從得文字之趣到中文字之毒,最後不說人話,專門寫文章整人害人。韓愈說“文以載道”,這話很好,但他隻是載他一家之道,別家他看不順眼就要大開殺戒。韓愈提倡滅佛,最後還是與和尚交了朋友。歐洲十字軍東征,與伊斯蘭世界征戰不休,死了很多人,得不償失。十字軍自稱“聖戰”,人家穆斯林也是“聖戰”,聖戰對聖戰,隻能死磕無解。不如放開形式,回到本質。《聖經》上說:字句要人死,精意讓人生。讀什麼都不能死摳字眼。至於含沙射影,牽強附會,這些文字把戲造成的文字獄還不夠嗎?寫字的人、寫書寫文章的人要多發善心,少造文字孽。文字之害原不關文字什麼事,關鍵在於寫字的人如何發心。

文學之害有時更大。因為它的優美,使多少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欣賞它,模仿它,你就會成為它。歌德寫了部《少年維特之煩惱》,很多人就模仿維特自殺了。曹雪芹寫了部《紅樓夢》,很多人就模仿林黛玉自戀而亡。北宋著名詞人柳永,就是寫“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的那位。詩句美不美?當然美。對他有什麼用?沒用。“楊柳岸曉風殘月”,他都冷透了,還要咬緊牙關說風流,何苦呢。《紅樓夢》裏有次大觀園下大雪,姑娘們穿得厚厚的賞雪,貂皮大衣狐皮襖,那個闊氣,隻有賈家的窮親戚邢岫煙穿得寒磣,被人笑話。不過就算不能賞雪又算什麼?大觀園裏的姑娘們死的死,散的散,兩相比較反而岫煙的命好。因此詩意雖好,並非人生真諦。不要那些形式上的詩意,自然有詩意。

禪詩禪畫,最礙佛法。

有一種和尚,自稱詩僧、畫僧,一天到晚如俗人寫畫不休,到底與佛法有害。這些表麵功夫做得再好,也沒意思。很多人看弘一法師的字寫得那麼好,以為他有多愛好,殊不知弘一法師每幅字都在弘揚佛法,豈會亂寫文字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