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漲施令
書上說:“扁平足者,忌遠行。”
史載樓蘭國亡於公元約400年。高僧法顯遊至此書曰:“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為標識耳。”
剛剛無意風吹起,吹盡黃沙吹盡繁花綠影,吹盡城郭吹盡官殿佛塔。
你我都感歎滄海桑田伸手卻隻握住一手的黃沙,你握住我的手說:“握住我,我的手裏有一段記憶,她會在每一個繁華的季節喚醒你。你的生命裏有我存在的痕跡。”
我喟歎:“這夠嗎?”
你又遞給我一張張狂的剪影,說:“不要像樓蘭一樣索取太多,你說過的。我至今認為你的話總是那麼有意義。”
古城內車水馬龍,人群行色匆匆。我看見有生機的生命孕育的國度裏,繁花如簇,綠樹成蔭,佛塔籠罩著虔誠的拜佛者和按部就班的僧侶。整個國度氤氳的黃沙與森林對峙的如此分明,厚實的黃色牆體裏住著一尊尊思考這個塵色的城市的長者,猜測著什麼會把這座傲慢的塵世樓蘭葬送,城市的沙塵和姑娘小夥們總是會有些浪漫的故事,燦爛的笑意湧出總是隔絕他們夜郎自大的視線。
我站在城市的中央,嗅到她的繁華,她自己卻沒嗅到這座城市的王者正在做一件以卵擊石的危險的錯誤的決定,那就像一隻搖擺的枯荷花,最後在展示她的魅力。
晦澀的消失總是在人們的猜測中呈現一片灰蒙蒙,就像看穀歌地圖,不斷地放大放大,放大到隻是一片深淺不一的灰蒙蒙……
後來證明我確確實實在發怔,如果不是,我是如何在一張衛星地圖上看到一座城的一生,而地圖上麵什麼都沒有?或許是考古的專業傾向。
思維終於因知識的匱乏而停滯在樓蘭這個字眼上,接下來便是腦海裏馬不停蹄的拉鋸,樓蘭樓蘭——妹子發短信過來說,老哥,高考之後我可能去新疆。
收到短信的時候我正在圖書館的k區轉悠,抬頭看見一排關於新疆的書目,我恍恍惚惚地笑了。
好的,帶上老哥。
從書架上抱下一摞書,圖書館的阿姨說,怎麼,假期要去新疆?
我笑笑,但願吧,可能。
我坐在地板上看書的時候很自然地看到了我的腳,那雙很可愛的扃平足上很不雅地掛著一雙人字拖,認真地研究了下我的腳後,我堅強地嘣出一個字:“滾!”我說滾並不是想罵什麼,隻是想言簡意賅的表達我的決心,就是滾也要滾到西域。
被欲望吞噻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或許就是這種感覺。
放假之前,我在旅館找到了一份兼職。
我的工作是每天的飯點兒workasawaiter。我躺在旅館的床上,輕輕地摁手機。
如果有什麼東西擋住我的去路,我最不希望的就是錢,而通常都是我們的一廂情願罷了。回去也需要做兼職打工的話,還是呆在這裏吧。
我在黃昏的KFC上班,我是老妹。等著老哥回來,等著八月開往樓蘭。
這個靠近車站的餐館總是會收留很多風塵仆仆的旅客,在黃昏的店裏,享受空調冷氣和巨大的玻璃幕牆過濾後的柔和的陽光,我出神地想,今天現在這會兒爸媽應該把老哥接回家了吧,呼呼,快點下班吧。
李姐在我的眼前晃晃手,把一份全家桶放到我的托盤上,示意我206號桌,回頭看見一個三口之家,年輕的夫婦靠在長長的沙發上歪著頭看著自家小兒,他一手拿著一個青色的蘋果啃,青色的蘋果汁伴隨著哢嚓的清脆聲劃開一組光線灑在小孩的前胸,紅潤的嘴角喃喃著,好吃……
“小傑過來吃雞腿啊。”年輕的媽媽拿著一隻雞腿招呼小孩。嗯,可愛的小王子叫小傑。
小傑退到裏座,嘴裏咬著蘋果喃喃,吃蘋果吃蘋果。
我們嗬嗬地笑,小孩用蘋果指著我說,姐姐的酒窩好漂亮啊。
我淺淺地笑,是嗎?姐姐也送你一個蘋果。
我拿出KFC為孩子準備的毛絨玩具水果遞過去,小傑拿著咬了咬,不好吃。
手機在這個時候收到老哥的短信:我回來了,明天,樓蘭。
吉普車裏,我和桑尼的表哥阿格坐在前排。老妹,和她的同學桑尼,還有米蘭,坐在後排嘰嘰喳喳。
阿格駕著車行進在裹著沙子的公路上,前方地平線與公路的交叉點如一團黑色的靈火不斷搖曳飄向不遠不近的前方,兩邊起伏後退的沙梁看起來更像一層層推推搡搡的波浪,我靠著窗,看見後視鏡裏黃沙飛揚彌漫了我們來時的路,莫名的感覺冷。
漫無邊際的沙漠啊,我終於貼的如此近,如此貼近荒涼,涼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