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河山之下忘川上(2 / 2)

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

隻是如何能不動,終隻能痛。

聶容對著鏡中容貌精致的女子笑笑,目光卻瞬間凝重起來。鏡中一個模糊的極小的黑影,正隨著燭火的顫抖而晃動!

聶容麵色一沉,冷笑一聲,頭也不回,指尖一勾,從不離身的匕首從衣袖中滑下,握緊,反手一刺!

“哢!”

匕首如意料之中被擋住,聶容腳向後一踢,手扶在梳妝台上,身子便一轉,腳尖直直踢向黑衣人。黑衣人悶哼一聲,聶容淺笑,猛地抽出腳,帶起一片血光。手肘一橫,手指一拂,黑衣人便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隻見她的鞋尖上帶血,再一看,竟是一把極小的刀,藏在腳底,一踢出去,刀子便刺入人體!

聶容眉目含笑,坐在梳妝台上,鞋尖上染血的刀一晃一晃,道:“朋友,報個名字,來做什麼的?”

她一攤手,“別說是來劫色的,不然我會忍不住噴你的。”

黑衣人眼神怨毒,冷笑道:“聶容,別裝了。沒想到你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為躲避追殺換女裝,真是讓人不齒。”

聶容眼角微微抽搐,心道:我本來就是女的,有什麼齒不齒的。手指卻又是一拂,點中黑衣人死穴。

“看來此地不可久留,速離吧。”心下想著,抄起銀槍,從窗口逃去。

“嗤!”

箭矢破空之音。

聶容揚眉,銀槍反手一撥,飛來的箭矢被稍稍撥開,向另一方向飛去。饒是如此,飛箭對上銀槍的大力還是震得她右手發麻,虎口疼痛,竟是裂開了!

“嘶!”聶容倒吸一口冷氣,一咬牙卻是借著這一震之力施展輕功,向遠處飛奔,心中暗想這五國內何時出了這麼一個箭術驚人的人物,雖不及她箭技的精準追蹤,但這力度,飛出那麼遠其力還能震裂她虎口,被銀槍一阻之後仍有餘力,況且這天色昏暗,此人目力必也是驚人了。

心裏想著,卻是更覺淒苦——軒轅煜,你當真是要我的命麼?縱不是你,可我失蹤多日,依然無聲無息,是就想我這麼死了是吧!

數日逃命中的傷口在這急速下又裂開,這麼一來,步子不由得緩了一緩,身後破空聲再來,聶容卻已是無力躲開。

“哧”極小聲的,肉體被貫穿的聲音。

再看前麵,聶容頓覺絕望。

前方,懸崖;後方,追兵。

聶容突然笑了笑,如夜間開放的一株清蓮,靜緩而悲憫。

又是破空一聲,聶容卻不躲了,連象征性的動作也沒有,靜靜的站在懸崖邊,任那箭穿過小腹,瞬間潑開一地豔紅。

月下人如玉。

“罷了,總不過一死,”她拭著麵上的血跡,反過身對快速追來的十幾個黑衣人淡淡一笑,“不過,死在你們手裏,我總是不甘心的。”

她笑容嫣然,話語柔和,雙手狠狠拔出身上的箭,麵上卻依然是笑若春風。聶容將兩支箭扔在地上,歎道:“這人是個高手,可惜我卻是無緣再見一麵了。”說罷,又是一聲長歎,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四周慢慢逼近的黑衣人。

隨後她轉身,向前一步,跳了下去。

黑衣人互望了一眼,隨即一個人走到前方,探索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懸崖,這才點點頭道:“活不了了。她中了兩箭,一路奔逃,加上原先的傷,現在又跳崖,這崖是出了名的無生崖,神仙也救不了她。”他的聲音沙啞難聽,不似原本聲音,倒像是刻意改變了聲音。

雖然斷定聶容不可能再活下來,這個人還是手一揮,派了手下去搜索屍骨,“死要見屍,活要見人。看見屍首,不要留,燒掉。”

身後黑衣人領命,這人望向天空,淡淡道:“隻怪你……鋒芒太露。”他冷笑幾聲,走開了。

卻沒有人看到,聶容衣內,她自小便掛在頸上的一個白玉珠,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然後,這本來是白色的玉珠,被聶容的血一點一點染紅,光芒也開始變成血色。這個白玉珠,是聶容父母留下的唯一的遺物,昏沉沉的聶容,並沒有注意到玉珠發生了怎樣詭異的變化,她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朝一處湧,然後,便再也沒有了知覺。

玉珠飄起來,好似在拉扯著什麼,沒過多久,聶容便摔到了崖下,江水奔騰,很快吞沒了她的身體。隻有那個血色光芒的玉珠兒,漸漸變淡,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