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什麼?”我轉頭看向他。

“你那個什麼阿楠和戴維一起去大亞了,他說他會把雜事辦妥的,叫你不用擔心。我晚上在dx訂了位子,到時他會和戴維一起到的,你洗好澡後再睡一下,晚上我們去dx等他們。”

“噢,好。”我點頭答應。藍眸滿意地眨了一下,斯諾·格菲根帶上了浴室的玻璃門。我起身拉上了深色的浴簾,dx餐廳?不就是那間位於第五大道的“時尚界的驕傲”的上流聚會的必選之地嗎?我在《vogue》上看過對它的介紹。心裏有些奇異的感覺,《vogue》上說它是最好的情侶餐廳,有最羅曼蒂克的氣氛和優雅男人的音樂。“我想什麼啊,洗澡了。”皺起眉敲敲自己的頭,打消莫名其妙的念頭,我歎一口氣,脫了汗漬漬的髒衣服,有機會就該好好享受,我踏進半滿的室內個人溫泉,水溫正好,我滿足地沉下身子,好舒服。

*

呼——暢快地洗了個溫泉浴,我按斯諾·格菲根先前的指示在白色的大理石衣櫃裏翻到沒拆過封的嶄新浴衣,穿在身上有點大,男式的緣故吧。用幹毛巾包住濕漉漉的長發,我對著一人高的落地鏡看了半天,確定沒有一點走光的危險後才鼓起勇氣踏出了藍色的玻璃門,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人走動的聲音。斯諾·格菲根是出去了嗎?我放鬆地垮下繃緊的肩,慢慢地踱到大床邊,溫泉的水汽薰的人昏然發困,我再睡一下好了,掀開絲被,我看也沒看地坐下去。

“嗯——”突然響起的歎氣聲嚇得我驚跳起來,“嗯——”絲被下我原以為是枕頭的隆起竟然翻動起來,一張被黑發半掩住麵孔的臉出現在我麵前,雕像一樣的五官上都是疲累的投影,薄唇不適地輕抿,斯諾·格菲根整個人不規則地橫躺在床的一邊,雙眼緊閉,仿佛睡得很熟的樣子。

“斯諾·格菲根,斯……”我輕喚的聲音不忍地自動消減,小心地坐在他旁邊的空位上,我出神地望著他熟睡的模樣,也隻有在睡夢的時候才能看到他柔和安靜的樣子吧。我玩心一起地伸出手指悄悄地按在他高聳的鼻梁上:“跟你玩豬鼻子的遊戲。”我壞壞地笑著,使力向上推他的鼻子。

“嗯——”他不適地低哼一聲,甩了甩頭,我以為他醒了,忙收回手指正襟危坐,誰知他隻是翻側了一下身子,又睡過去了。“小豬斯諾!”我吐了吐舌頭,不自覺地衝他的臉頰作了個鬼臉。不再去打擾他的安眠,我索性站起身,在他的“城堡”裏做個自由的觀光客。

房子很大,從可以讓十幾個人當舞池的長方形主臥室走過去,經過浴室與暗房是另一間比臥室還大的私人會客室:真皮的白色沙發與大理石的餐桌嚴格地按時尚書上的設計擺設,應該是最讓人賞心悅目的情景卻隻讓我一陣心寒,不明白地從仿羅馬古建築式的螺旋樓梯下了樓,我見到同樣可做樣板房的健身室,書房甚至是室內遊泳池,可是這裏的每一處都好幹淨,沒有一點人氣。我皺起眉,手從屋欄上擺設的盆栽邊滑過,一點灰塵都沒有,“這裏不像個家。”我輕輕地歎氣,覺得心裏有點兒難受。

“這兒本來就不是斯諾的家。”戴維從似乎是廚房的地方走出來,手裏還端了兩杯咖啡,以眼神示意我在真皮沙發上坐下,他把咖啡放在了鈦合金的前衛家具桌上,“他隻是累了回來睡覺,偶爾在這兒衝洗照片而已。”

“戴維,你不是和阿楠去大亞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辦完事就回來了。阿楠去我那兒睡覺,我就過來看看斯諾,給,為你衝的咖啡。”我拿了一杯咖啡握在掌中,黑色的陶瓷杯看起來酷酷的,咖啡很香,黑色的液體幾乎和杯子渾然一體,看上去很有趣。驚訝地望著灰眸的男子,我有種做賊被逮的窘迫:“我隻是醒著沒事隨便看看,瞎說的感覺做不得準的。”

“你說的又沒錯,不用不好意思。星菲,身體好些了嗎?”戴維寬厚地笑笑,明了我意思地轉移話題。

“我沒事了。”轉啜一口咖啡,我感激地將笑臉呈現出來,“咦,戴維,你發現沒有,好像每次見我,你我都會有一樣的對話吧。”

“好像是噢,星菲,你真的該好好注意自己的健康了。這麼容易生病的話會讓別人擔心的。”戴維拿著自己的杯子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斯諾呢?”

“他在樓上睡著了。我看他很累的樣子,他生病了嗎?”想起斯諾·格菲根從未被我見過的憔悴,我有些擔心地問戴維。

“算是吧。他在加拿大拍外景的時候遇上了大雪,在雪天裏工作了兩天,感冒發燒,回來後又不肯好好休息,醫生叫他注意保暖,他卻在紐約機場等了你兩個小時的誤點飛機,然後又不肯睡地看了你一整個晚上,那家夥雖然一向身體強壯,這一回也有點撐不住了吧。沒事的,不用擔心他,他睡一覺就會好了。”戴維的語氣裏帶著調侃的笑意,可我總覺得灰眸裏溫和的表情下有不想我察覺的情緒,比如對我的怨氣。是錯覺嗎?我遲疑地開口:“戴維,你在生我的氣嗎?為什麼?”

“還是被你發現了嗎?阿楠說你表麵上看來溫溫和和,傻傻的像個粗線條的好脾氣女人,其實私底下細膩而又觀察力敏銳,有什麼情緒波動都別想瞞過你的那一雙眼,他真是你的好朋友,那麼地了解你。”戴維愣了一下,聳聳肩笑了,“我是有一點生你的氣,但其實是很無理的。你知道的,人的感情總是能戰勝理智而站在與他更親近的人的一邊的。我為了他而不平,但你真的不必去在意。”灰眸正視著我的眼睛,戴維的口氣含蓄卻也坦誠的足以讓我明了他的意思。

“我——還沒有準備好。”艱難地吐出一些心中的情緒,我仍用力掩飾著心底的真實,那些關於情感的字語我甚至還沒有承受的能力。

“是嗎?那麼我隻好選擇繼續為了他而心急,星菲,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不該看不到真正的美好。”戴維說得堅定,語氣裏夾著一絲嚴厲。我低下頭去,不想辯解。

“星菲,不說這個了,你覺得這房子就純建築的角度來看怎麼樣?”

“很不錯,很值錢的樣子。”我配合地表現出讚賞,高興戴維不再糾纏於讓人難堪的問題。

“你的眼光很好。這幢樓中樓的複式套房位於曼哈頓裏最值錢的貴富居住區,由當代最著名的設計師之一franklloydwright親自操刀設計,與紐約的古根漢博物館並名於建築界,它的價值當然更加難以計算了。”戴維詳細地介紹著,我仔細地看房內的建築結構,布局大氣,采光好,空氣流通,空間與外景靈活統一:“正是wright一向提倡的‘草原式’有機建築,怪不得讓人覺得寬敞卻不空闊。”讚歎地點頭,我卻還是不明白戴維的意思,不解地望著他,“戴維,你到底想說什麼,直言好嗎?”

“這幢房子這麼好,斯諾卻完全地不懂得欣賞,他當初買的原因隻是為了它的地利,這幢房子離我們在紐約的工作室很近,開車的話十分鍾就能到,而且它有一流的停車場,可以保證那輛bmw的安全。同樣的房子斯諾在巴黎、羅馬、東京都有一幢,他們同樣出於名家之手,但對他來說隻是個落腳的地方。你看出什麼來了沒?”

我心驚地看向戴維,不想去理會他給的暗示訊息,這個男人好狡猾,居然以這種方式打探我的心。

“是的,聰明如你一定看出來了,斯諾那家夥沒有家的概念。他的爺爺是著名的猶太名商之後,為了訓練唯一認定的繼承人商業的概念,不讓溫情左右他的思想,他不要斯諾有父母,也不讓他有‘家’的概念,他總是一年換一個地方住,房子都是最好的設計,名家名品,可是沒有人氣,學建築的人都該知道的,沒有人氣的建築就是死物,是房子而不是人文意義裏的‘家’。”戴維緩慢的說著,灰眸牢牢地鎖著我的眼,不讓我有閃躲的機會。

他怎麼會知道我大學裏的專業是建築,連musicsong裏和我同事了三年的人都不知道,戴維是怎麼知道的。“阿楠一定很喜歡你,才會和你聊那麼多陳年舊事,連把我賣了都不知道。”我隻能歎氣,早該想到的,古有名訓“會叫的狗不咬人”,翻譯成文雅的言詞便是向來溫和的人如果犀利起來往往一針見血,刀刀現紅。

“我也很喜歡阿楠。你放心,他也是很有選擇地‘出賣’人,畢竟中國人更講朋友道義的。”戴維攤開雙手,以幽默的言語結束會令我困擾的話題,交談重新回到了安全的範疇。我喝著咖啡,倒在真皮沙發上,努力地裝出開心的模樣,可是戴維這個利害的家夥居然用了《孫子兵法》裏的攻心為上的策略,他的話就像一顆石子,看來不起眼,卻在我的心湖上投下,引起了陣陣漣漪。

我知道斯諾·格菲根沒有父母的關懷,知道他沒有“家”的概念,知道他有名利卻沒有人情,我還要在他身上發現什麼才能止住自己禁不住的同情與心軟呢?還要用什麼理由才能阻止自己對他的暴躁心性下的加倍體貼的察覺呢,要怎樣才能掩飾我的心,讓我騙過自己,也騙過別人:我沒有心動呢?我坐在戴維的麵前,對上他探究的灰眸,心惶惶,對於以上的擔心完全地束手無策。

*“星菲,這次可真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吃到這麼多的好吃東西,地道的昂貴西餐呢,紐約最聞名的dx真是名不虛傳啊。”阿楠端著盛滿食物的盤子坐定在我的右邊,風卷殘雲的吃相外還不忘開口說些含糊的話語,讓我不得不心生佩服:“又沒有人跟你搶,你吃慢點好不好?阿楠,你知不知道你驚人的吃相很讓自己丟臉唉。”

“那又怎麼樣?我本來就是來丟臉的呀,一個一輩子可能隻此一次機會進入dx吃自助餐的人,你還指望他有相應的天天在這兒吃飯的人才具備的細嚼慢咽嗎?我倒是奇怪你,吃得這麼少,連最喜歡的法國田螺都不多拿兩個,幹嘛?扮淑女啊?又沒有人在看。你真被斯諾·格菲根罵傻了?”阿楠的盤子又空下去大半,我看他還盯著我手上的德國薰魚不放,索性給了他:“喏,別一副眼饞樣地看我,想吃自己再去拿好了。”

“就等你這句話。”開心地吞下魚塊,他迅速地解決盤子裏剩下的食物,很快地又拿起空盤子走向了取食區,我隻能羨慕他的好胃口。阿楠說的沒錯,其實我也很想像他一樣開懷大吃,可是下午與戴維的那一場並不讓人愉快的談話後,我的胸口就有些悶悶的,連帶影響了胃口,我可能真的是沒有口福的人呢。懶懶地用叉子撥弄著盤子裏先前拿的草莓冰淇淋蛋糕,我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奇怪怎麼會隻剩下我一個坐在這張四人桌旁,戴維和斯諾·格菲根取第一趟食物怎麼能取到現在還不回來,他們——

“天,斯諾·格菲根,你不會是直接把取食區的田螺連盤端回來的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