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隨便你了。唉,笨女人,你送這個給我是什麼意思啊?我又不是女人,還戴手鏈?”根本沒在聽我說話的斯諾·格菲根好容易拆開了包裝,打開了黑色的小方盒,黑色的綢緞上藍色的藏青石手鏈靜靜地躺著,在陽光的作用下反射出七彩的流光,真的和我在店裏看到的一樣漂亮。我滿意地點點頭,無視斯諾·格菲根嫌厭的表情,將粗獷風格的人工製手鏈取出來:“你不喜歡嗎?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嗎?我在古董店裏看到它的時候一下子就想到了你的眼睛,清澈但是又時常隨你的暴躁脾氣變色,可是自身的光華卻是怎麼也無法被抹煞的,就像這串藏青石,它也是我的生日幸運石噢,我說了好久才讓店主以極低的價格買下它的呢,你別嫌東嫌西了,戴起來看看嘛!”不管他不情願的縮手,我執意地抓住他的左手,將手鏈套上去,大小正合適,“真得很適合你。”我看著藏青石手鏈與藍眸相映成輝,“試著戴戴看,直到討厭了再取下來,好嗎?”

“哼,笨女人才會做得無聊事。”抽回了自己的左手,斯諾·格菲根倒沒再執意褪下手鏈,拿著另一個給戴維的盒子,他狐疑地挑眉,“這裏麵又是什麼?不會也是一樣的東西吧?”

“當然不是,你們倆又不是一樣的人。”我生氣地瞪他一眼,聽到機場廣播裏又一次響起的登機通告,四點二十五分了,“你快進去吧,飛機要起飛了,再不走你可是會誤了這趟班機的。”我焦急地推推依然不動如山的高大身軀,奇怪藍眸裏浮現的遲疑,“怎麼了?你還不走?真想誤機啊!”

“笨女人,我也有禮物給你。”

“給我的禮物?”我驚奇地看著他,看到他拉開皮衣的拉鏈,從懷裏拿出一個大大的藍色錦盒,“喏,給你的,拿著。”他把藍色禮盒塞到我的手裏,禮盒太大了,我一隻手抓不住,隻好兩手並用的捧著:“是什麼?”好奇地問,我看著包裝精巧的盒子,“不是很貴吧,我怕會受不起。”

“羅嗦,給你就拿著,別廢話。好了,笨女人,我走了,你多保重。別老是一幅白癡樣地老生病。”粗魯地拍一下我的肩,斯諾·格菲根轉過身去。

“祝你和戴維一路順風。”我剛把話說出口就知道說錯了,果然剛轉過身去的斯諾·格菲根聞言又轉了回來,忍耐地閉了一下藍眼又睜開:“白癡女人,你就不能好好地說一次祝福的話嗎?祝我和戴維一路順風,我們是坐飛機回紐約哎,你想我們死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說祝你們一路平安,順利到家啦。”我補救地趕忙道歉,中國人向來有出行的忌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算麵對一個不見得懂這種忌諱的外國人我也不該口沒遮攔,何況這個外國佬好像還挺在意這個的。

“算了,笨女人。”放棄地聳聳肩,斯諾·格菲根生氣地撓了撓頭發。

“快走吧,要停止檢票了。”我小聲地提醒他,聽到廣播裏最後一遍的催促:“飛往紐約的維珍a-f9024航班就要結束檢票,請還沒登機的旅客抓緊最後的時間——”

“知道了。”斯諾·格菲根不耐煩地點頭,氣還沒有消的樣子,我隻能抱歉地一直看著他,希望他不要因為生這種無謂的氣而放戴維和其他人的鴿子,真的誤了班機。

“我走了,笨女人。”

“嗯。”

“我走了——”

“嗯!”我用力地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話他要說兩遍,看到藍眸清澈的顏色裏一抹留戀的不舍。是不舍我嗎?我呆了一下,所以當炙熱的唇再一次熨燙在我的唇瓣上時,我隻能又一次怔怔地看著他,又一次看到藍眸裏自己的樣子:經過修飾的素顏上,頰麵染過兩抹濃重的澀紅,像剛抹上了大紅的胭脂。

“我走了,笨女人。”輕輕地在我耳邊重複自己的話語,斯諾·格菲根放開了抓住我腰的手,轉過身,這一次頭也沒有回。

“格菲根先生,是斯諾·格菲根!”

“斯諾·格菲根!”

……

啪啪的按快門聲此起彼伏,閃光燈亮得晃了眼,我站在羅馬式圓柱的後麵,看著一身黑色的男子昂著頭,不耐地閃躲著各式鏡頭的追捕:“讓開,白癡,我要去趕飛機!”機場警衛們從各處趕來,努力地隔開記者,讓斯諾·格菲根進入頭等艙候機室的大門,我依稀望到戴維的身影,他拉著斯諾·格菲根往裏跑去。

“怎麼搞的?弄了半天,斯諾·格菲根居然不在候機室裏。”

“就是,那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這次又擺了我們一道。”

“真是的。”

……

確定再也逮不到一點有用訊息的記者們四散著分開了。我聽到走過身邊的他們不滿的言語,很想笑。抱著大大的禮盒走到視野開闊的機場大廳,玻璃的落地窗外可以見到大片的綠色停機場。

“各位旅客請注意,各位旅客請注意,飛往紐約的維珍航空a-79024號航班已經結束檢票,準備起飛了,各位旅客請注意……”

不知道那一架飛機是維珍航空的a-79024,我靠在玻璃窗前的護欄上,有些累,把手提袋扔在腳下,我費力地拆開藍色錦盒上的包裝紙,一定不是斯諾·格菲根那個家夥包的,這麼細致的活兒他可做不來。我一咬牙,整個破壞了漂亮的玻璃包裝紙,“嘩——”,包裝紙褪去後,一個同色的上下翻盒製品出現在眼前,我把包裝紙紮成一團扔在手提袋裏,用右手托住盒子,左手打開盒蓋:一件米色的羊絨製品安躺在盒子中央,上好的質地觸手生溫。是那件“隻接受固定客人內部訂購的不大量販賣”的風衣。我牢牢地記得那天永雅百貨的售貨小姐恭敬卻不容商量的語氣,所以連做夢都不會讓自己再去想它。可斯諾·格菲根怎麼會知道它的?我把盒蓋放在窗台上,伸手取出了這件漂亮的風衣,“l”號的大小正適合我的身形。有一張小紙條從展開的衣服裏掉下來,我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醜衣服配笨女人——斯諾·格菲根”

龍飛鳳舞的羅馬式簽名據說是很值錢的,我把它放進風衣的口袋,那個討人厭的家夥,我抱著風衣靠著護欄,望到窗外有架飛機正準備起飛。

“轟——”

刺耳的聲音後,飛機在跑道上滑行了一小段就以一個漂亮的弧線飛上了天空。維珍a-79……我驚鴻一瞥,隻看到這麼多,應該就是那家夥的飛機了。真是討人厭的家夥,送禮物也不會說好話,我暗暗地抱怨著,抱著風衣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上好的羊絨暖暖的,觸著肌膚好舒服。我的眼有些不適,用指尖抹一下眼瞼,濕濕涼涼的,是因為不舍嗎?我默默地歎了口氣,承認內心的情緒:還是有點舍不得的,那樣囂張渾身閃光的一個暴躁男子呢,以後也不會遇見了吧。心緒有些亂,情緒低潮,眼睛濕了,我隻能抱著風衣,看向窗外,那架飛機早飛得看不見了。

*

十二月四日,小雨。時間過得真的好快,一轉眼又要到年關了。天氣愈發地冷了,每天早晨的起床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磨人的意誌較量。天氣陰沉,雨細且密。晴天的記憶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正在努力地忘記。

又是星期一的早晨,盡心地玩了兩天的同事們在等電梯的間歇,邊打哈欠邊打招呼,一向優雅的姿態難尋,處於夢遊狀態中的眾人各個紅腫雙眼,拖遝著步子。musicsong的十二層大樓裏滿是咖啡濃鬱的香氣。

“啊——唉”大大地呼出一口的睡意,我一路貪婪地猛吸著咖啡因的餘韻,步履蹣跚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我把濕透的雨傘放在桌下的小傘桶裏,“唉,這時如果有人能送上一杯味道正宗的藍山咖啡的話,我甚至願意嫁給他,阿楠——”諂媚地送上笑臉,靈敏的鼻子比眼睛先一步嗅到來人藏在背後的私釀,我疾疾地伸出手攤開在他的麵前,濕漉漉的劉海下,一雙與別人相同的紅腫眼半眯著,應該是很讓人同情的樣子吧。我暗暗地想著,得意地看到他搖著頭,將滿滿的一杯藍山遞到我的手上:“拜托,你都多大了,還想學廣告裏的清純美少女啊,這樣就想讓男人心軟了,星菲,女巫師姐說得沒錯,你真得很欠這方麵的再教育呢。”

“你管我。”滿足地大啜一口熱燙的黑色液體,深諳對阿楠這種人要“過了河立即拆橋”,否則後患無窮的我立即拉下臉做趕人狀,“好了,咖啡已然送到,你還不趕快回去工作,聽說你最近很忙的,就不要再浪費寶貴的時間了。”用馬克杯暖著手,我突然想起上個禮拜加班時還剩下的蘇打餅幹應該還在抽屜裏,忙掏出鑰匙打開儲物櫃,“哈哈——早飯有著落了。”我慶幸地低呼,將蘇打餅幹塞進嘴裏。

“我是很忙沒錯了。”阿楠對我的逐客令聽若罔聞,從旁邊沒來的同事那兒拉來一張椅子,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邊,一邊和我搶餅幹,一邊喝他自己帶的另一杯咖啡,悠然自得的樣兒像是在餐廳裏。我不滿地瞥他一眼,用力的嚼餅幹而無法聽清他的說話:“你剛才說什麼,聽說了什麼?”

“我說雖然我很忙,可你被逼去吃相親宴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阿楠一字一頓的說著,說完還喝了口咖啡補充了一下口水,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因為極度氣憤而繃緊的臉,他好笑的表情沒變。

“你怎麼知道的?”我停下吃餅幹的動作,在他給出答案前還不算太笨的腦子已經自行解答出謎題,“是我媽對不對?天,她居然到處去說,她到底想怎樣啊!”挫敗地歎氣,這一時間連最愛的藍山都無法平複我心裏的怨氣。想到前天的事我就火大,一向熱心工作的爸媽居然說要搞家庭聚會聯絡感情,我自然乖乖地奉召而去,結果餐廳裏隻見兩個陌生的長輩挑剔的眼光與一個眼睛同樣長在頭頂上神經男子三八兮兮的問題,什麼“啊,杜小姐,令尊令堂都是醫生,你怎麼進了唱片公司呢?”“在娛樂界工作的女孩子能潔身自好嗎?”之類的,問得我不但一口飯吃不下,而且想拿起盤子砸人,一場災難性的約會,我是絕對的受害人,而且可能是唯一的。忍耐地閉了閉眼,我懷疑地斜眼看他:“阿楠,這麼爛的主意不會是你告訴我媽的吧?”

“開什麼玩笑,我會那麼沒品嗎?”阿喃一臉受辱狀,我想想以他一貫的性情,雖然多舌卻不多事,應該不是他:“那不會是師姐吧?”我詢問地看他。

“天啊,那男人真的那麼糟嗎?聽伯母說對方可是醫院裏的黃金單身漢呢,身價百萬計的呦!”

“架子是很像了,好了,阿楠,你不要扯東扯西的,你到底想來跟我說什麼?”從阿楠的表情裏肯定主意也不是女巫出的,那就行了。除非女巫與我媽聯手,否則我是不會那麼容易就範的,頂多下次以工作為由推了老媽的飯局就好了。我把沒吃完的餅幹紮好放回抽屜,攤開行事曆。今天有兩場企劃會,還有些瑣碎麻煩的小事要做,臨近聖誕期,公司旗下的歌手又要準備發片,我也閑不下來了。

“唉,星菲,不要又急著趕人嗎。聽我說完下麵的話再趕也不遲啊。”阿楠仍死賴著不走,一副打算長期抗戰的堅定模樣。我被他煩的什麼事也做不了,隻好先停下手中的筆,轉過身對著他:“你說吧。”

“你媽聽算命的說你的真名天子已經出現,十二月是保紅鸞星的重頭月,一定不能放過機會。所以她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已經為你開了一長串可能的相親名單,囊蓋了台北所有適婚年齡的醫生,而且她會想盡一切方法逼你去相親,你想逃也逃不了的,除非——”

“除非什麼?”我聽得毛骨悚然,相信阿楠的準確情報,爸媽為了我的單身已經痛苦到幾不欲生的地步,做出什麼事情來都有可能。急忙地開口,我尋求好友的幫助,雖然他時常地不可靠,但也總該有一次兩次例外的時候吧。

“除非你離開台北一個月,山高皇帝遠,伯母抓不到你,再加上時間的過去,她就隻好死心了。”

“拜托,阿楠,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招呢。”泄氣地低下期待的眼,我看自己還是靠自己會比較有保障,“離開一個月,你說得輕鬆,我不用工作嗎?馬上就是聖誕節了,一年裏公司最忙的四個檔期之一,你想害我被炒魷魚嗎?”

“唉,星菲,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當然是已經有了萬全之策,讓你又能離開台北又不用怕被炒了。”阿楠的口氣如表情一樣嚴肅,很可靠的樣子。我懷疑地挑眉:“真的?阿楠,你幹嗎這麼好,這麼為我著想,你有什麼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