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功夫過後。

熱鬧的氛圍冷了不少,談笑的聲音漸漸小了,人們總是趨炎附勢的,這是慣性,倘若眾人都屏住了呼吸,你一個人在那兒泛泛而談,再過厚臉皮的人,也沒有這種功夫。

瑉嚴歎了一口氣,這種氛圍對開展家宴無疑是一層霜啊,他無奈的攪拌著青花瓷盤裏的一隻大螃蟹,那橙黃的蟹黃鮮豔誘人,忽然,他悠悠的擊了一掌,從大殿的兩側優雅的旋轉進來兩排美豔佳人。

“既然是家宴,我便不會虧待了大家,大家繼續該吃的吃,該喝的喝!”瑉嚴站了起來緩緩僵局,微微一笑,配著酒精的衝擊,倒也使人們熱鬧了起來。

縱情聲色,似迷似醉,殿外的紅毯一直鋪到府門,纖美的弦月仿佛正在撥弄琵琶,低垂眼波,一排黛色的發絲掩住了多情的眸子。

錦人低頭望著還未動過一分一毫的肉粥,歎惋了起來,若是擱在以前,這肉粥必定對自己的病情有好處,可是,這幾年來,肉粥竟成了自己的致命物了。

她的背影越發孤寂,如一條流溪陪著月光落進唐助眼裏,他也喝了不少酒了,神智不清也是應該的,他驟然思念著錦人,即便思念的人兒此刻就在麵前,就在距離自己很近的位置,近到能夠聞到她發絲漂浮的淡香。

但仍然覺得隔了一層膜,那是一層捅不開的,撞不破的,他又消愁了起來,仰頭灌進一杯烈酒,傾數倒進,火辣的酒刺激著胃,借酒澆愁愁更愁。

第二日。

錦人白衣勝雪,一手握著一把油桐傘,大雪紛飛,如霧似煙,卻極為詩情畫意,她站在唐府門口,許多人站在門口送她。

她忽然轉過頭來,望著眉鎖愁顏的唐助,啞然一笑,隨即對著瑉嚴道“瑉嚴,路途遙遠,我也沒有作伴的人,不如就讓唐助跟我一起去吧!”瑉嚴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妒色,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會知道。

“好吧!唐助,好好照顧錦人。”唐助這時不可置信的望了望錦人,直到看見錦人微不可微的一絲笑,這才激動的朝瑉嚴拜別,“我們走吧!”錦人撐開油桐傘,站在傘下的身影清瘦卻如寒梅,她沒有回頭,鵝毛大雪落在身上,好似千斤重。

可惜,錦人並沒有朝普救寺的方向走,反而準備往去杭州的鷺江走,唐助高興了好一會兒,才發覺不對勁,“錦人,我們不是去普救寺麼?你到鷺江那兒幹什麼去?”“我先去杭州參加武林大會,隨後再去普救寺。”

錦人輕輕的走在前麵,踏在雪地上卻無法覓見一絲聲音,唐助不再提起普救寺這個話題,隻是默默地走在後麵,開始為還能與錦人在一起的興奮也被那雲煙般的聲音衝散。

鷺江邊上,蘆葦叢遍生,即便是冬天,仍然還有零星幾隻形體優美的鷗鷺沒有離開,它們低頭啄食,流暢的棕灰色脖頸輕輕的彎下,有時含著幾條歡悅的草魚展翅而飛。

那根根可數的羽毛堅韌,隻有在冰天雪地裏鍛煉的鷗鷺,才會有與生命一般無二的翅膀,錦人站在江邊,微微被寒風吹起的衣袂有一種孤獨,仿佛在下一刻,一隻白鶴會從西邊飛來,將她載到遠方。

“走吧,船家還在等我們呢!”唐助催促著錦人,她青玉的麵孔毫無表情,黛色的發絲纖細,襯著瘦削的身材,格外的如水墨淡畫,白色的茶花淡淡的開放在一個粗瓷瓶裏,俯身著畫,石墨在水中暈染,擴散。“恩。”

鷺江的江水很溫和,江麵平靜,即便是漲潮時期,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一個清秀的男子站在漁船上招手,極富韻味的聲音在山穀間嫋嫋如琴音,“客官這裏來——”稚嫩的聲音,但卻聽得出一絲鄉風。

錦人將傘收了起來,如一隻閑雲野鶴,悠然的踏著江麵,繡鞋輕點,隨即,如淡白的梨花旋轉著落在漁船上,江麵並沒有驚起漣漪,即便是鴻毛,也會引起一點兒漣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