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症狀形成的途徑(2 / 3)

從教育的角度來看,這些事實具有一定的意義:教育可通過較早地幹預兒童的性的發展,去防止神經症的發生。隻要將主要精力放在嬰兒期性經曆之上,那麼,一個人難免會假定,在預防神經症的發生方麵,他所能做的一切便是關注兒童發展上的延緩,並使兒童的發展避免這種經曆。然而,我們已經了解到,神經症起因的先決條件相當複雜,我們若隻考慮到某一單個的因素,一般來說是不能預防神經症的發生的。對兒童的嚴格保護往往沒有價值,因為這種保護於體質因素無能為力;此外,這種保護的困難程度遠遠超出了教育者的想象,並常常帶來兩種不容低估的新危險:(1)如果保護得太多,便往往造成過分的性壓抑,產生某種有害的結果;(2)使兒童在對青春期將會產生的如潮水般奔湧的性需求無任何防禦的情況下步入生活。因此,在兒童期實施的預防是否有利,以及改變對當下情境的態度是否能成為預防神經症的一種更好的途徑,仍是存有很大疑問的問題。

接下來,讓我們回到症狀的問題上。症狀產生了某種替代,使力比多獲得了受挫的滿足。其方法是使力比多退行到較早時期,退行到對象選擇或性組織的較早階段。不久前我們發現,神經症患者時常滯留於過去生活的某一時期;現在我們才知道這個過去的時期正是其力比多得到滿足並感到快樂的時期。神經症患者在自己的生活道路上四處尋覓,直到找到了這一時期為止,即使不得不回複到哺乳期也在所不惜——在他們憑借後期生活的線索回憶或想象這一時期的時候。症狀以某種方式重現了這種早期嬰兒式的滿足,盡管這種滿足源於衝突的稽查作用而不得不有所歪曲,盡管它常常轉化為一種痛苦的情感,並時常與致病的成分交織在一起。在症狀所帶來的這種滿足中,有許多令人奇怪的東西存在。

我們也許會忽略下述事實:患者不但認識不到這種滿足,反而深以為苦,並抱怨不已。這一轉變乃是精神衝突的一種機能,症狀正是在這種衝突的壓力之下才得以形成的。從前對患者來說是某種滿足的東西現在確實會引起他的抵製抑或厭惡。我們非常熟悉這一極為平常卻有啟發性的心理變化模式。一個曾經很喜歡吸母乳的兒童幾年後會對喝奶表現出強烈的厭惡,即使經過訓練,這種感覺也很難消除。假若這種乳汁或其他含有乳汁的飲料表麵也形成了一層薄膜,那麼這種厭惡就會增強而成為憎惡。或許,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即這層薄膜使他憶起了他曾經十分喜愛的母親的乳房。然而,這兩種情境均包含著斷乳經曆的創傷性影響。

除此之外,還有某個東西使得症狀在我們看來非常奇怪,並使得它們作為力比多滿足的一種方式難以讓人理解。症狀沒有讓我們想起任何我們習慣上視為滿足的東西。它們通常漠視對象,從而放棄了與外界現實的聯係。我們可以看出,這是拋開現實原則並退回到快樂原則的結果。但這也是向某種擴大了的自淫的倒退,後者乃是一種最早期的滿足性本能的方法。這些替代用自身的某種變化取代了外界的某種變化:他們用內部的行為代替了外部的行為,以適應代替了行動——從物種史的觀點來看,這又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退行作用。隻有將它與我們從症狀形成的分析研究中所了解到的某個新東西聯係起來,我們才能對此有所了解。我們還必須記住,與夢的形成中同樣的潛意識過程——即凝縮作用和移置作用,在症狀形成中也發揮著作用。像夢一樣,症狀也表征著某種完成了的東西:一種以幼稚的方式獲得的滿足。但是通過極度的凝縮,這種滿足可能被壓縮成某個單獨的感覺或衝動;通過極度的移置,這一滿足則可能局限於整個力比多情結的某一微不足道的細節。因此,遇到下述情況,我們絲毫用不著奇怪:我們經常難以在症狀中識別出力比多的這種滿足,盡管我們猜測到了這種滿足的存在,並始終能加以證實。

我曾提醒過你們,我們尚有某些東西需要了解。的確,這些東西既令人驚奇又使人困惑。你們知道,通常由症狀出發而進行的分析,我們獲得了有關力比多所固著的、症狀所由產生的嬰兒期經驗的某些知識。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嬰兒期的經驗並非總是真實的。實際上,在大多數案例中,它們都是不真實的,在有些情況下,它們與曆史事實恰恰相反。接下來你們就會看到,較之任何其他的發現,這一發現使我們更有理由懷疑這種結果所由產生的分析,懷疑我們有關神經症的分析、了解所依據的患者的陳述。但其中仍有某種其他的令人困惑的東西。假如通過分析所發現的幼兒的經曆都是真實的,那麼,我們就會覺得自己的認識擁有堅實的基礎;假若它們都是假的,都是患者的虛構和幻想,我們就不得不放棄這個不可靠的依據而另尋出路。然而,這兩種情況均不真實:真實情況是,分析中建構或回憶而得的童年期經曆有時無疑是假的,有時則肯定是真實時。就大多數案例而言,往往是真假相混。因此,症狀有時表征著真正發生的事件,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對力比多的固著所發生的某種影響。有時則表征著患者的幻想,這種幻想當然不至於成為致病的原因,要弄清這一點實屬不易。我們或許可以從一個類似的發現著手。我們發現,自遠古以降、分析尚未進行之前人們所保存著的有關童年期的被隔絕的記憶也可能是偽造的,至少是真假相混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指出其中的錯誤之處是毫無困難的;因此,我們至少可以相信,之所以出現這種意外的失望,其責任並不在於分析,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於患者。

稍加思考,我們就會很容易地發現這一事態令我們如此困惑之處到底是什麼。它是對現實的低估,是對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差別的忽視。我們往往對患者用虛構的故事浪費我們的時間感到生氣。在我們看來,現實與幻想有著天壤之別,二者的價值截然不同。再者,患者在其正常思維中也是以這種眼光去看待事物的。當他提供一些材料,引導我們從其症狀的背後到達所希望的建基於其幼兒期經曆之上的情境時,我們開始懷疑自己所處理的究竟是現實還是幻想。此後,我們能根據一定的跡象做出某種判斷,並有必要將自己的判斷告訴患者。然而,這不可避免地會產生種種困難。如果一開始我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患者,說他所講的全是幻想,他想借此偽造其童年期經曆(這正像每一民族都以一種傳說偽造其已忘記的史前史一樣),我們注意到他對這一問題的興趣會出人意料地突然削減。他也想體驗真實,也想藐視一切僅僅是“想象的”東西。然而,如果我們讓患者相信我們正在研究的乃是其童年期的真實事件,直到分析工作結束時再告訴他真實結果,那麼我們就冒著這樣的風險:他會指責我們犯了錯誤,會嘲笑我們太容易上當受騙了。患者需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采納我們的建議:我們應該同等對待幻想與現實,不應該從一開始就為所研究的童年期經曆究竟是屬於真實還是幻想而煞費苦心。很顯然,這也是對這些心理產物的惟一正確的態度。這些心理產物其實也是一種現實的存在。患者為自己創造出這些幻想,乃是一種事實。對於其神經症來說,這一事實與其他事實同等重要,如果他真正體驗過這些幻想所包含的內容的話。這些幻想包含著與物質現實(material real-ity)相對應的心理現實(psychical reality)。並且,我們逐漸了解到,在神經症領域內,心理現實才是關鍵性的。

神經症患者在其早期的發展中,會反複地發生某些事件(不發生這些事件的情況是很少見的)。其中,有幾件在我看來特別重要,特別值得我們去闡釋。對此,我將列舉以下事件:(1)窺視父母性交;(2)被成人所引誘;(3)對於被閹割的恐懼。如果假定這些事件從來不具有物質現實的特點,那就大錯特錯了;恰恰相反,患者家中年紀較大一點的人都能明確無誤地證實這些事件帶有物質現實的特點。這種事很常見,例如,當一個淘氣的小男孩開始玩弄自己的陰莖、且不知道有必要隱藏這種活動時,其父母或保姆便會恐嚇他,說要割掉他的陰莖和他那隻罪惡的手。如果詢問他的父母,父母會坦率地承認確有其事,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讓孩子產生這種恐懼乃是一件於孩子有益的事情。很多人對這種恐懼有著準確的有意識的記憶,尤其在這種事發生於較晚一點的時期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倘若恐嚇出自母親或其他某個女性之口,那麼她通常會將執行這種懲罰行為的人說成是父親——或醫生。法蘭克福的兒科醫生霍曼夫寫過一本著名的《斯特魯韋爾彼得》(該書之所以著名,是因為其作者對童年期的性及其他情結有深刻的了解)。在該書中,你們會發現閹割被弱化成了割掉大姆指以作為對吸吮指頭的懲罰。但兒童所受到的閹割恐嚇不可能像對神經症患者的分析中所表現的那樣經常。我們將很樂意地看到,兒童的這些恐懼中揉進了想象的成分,而想象的依據往往是某些暗示,是他對自淫滿足受到禁止的了解,以及他所發現的女性生殖器的印象。不僅僅在那些無產者的家庭裏,兒童才完全有可能在毫無理解力或記憶力的情況下能看見父母或其他成人的性交行為,才有可能理解並反應回想中的這種印象。然而,假如他能詳細描述這種性交(事實上這很難見到),假如像經常發生的那樣,他所描述的這種性交是從背麵進行的,如動物性交一般,那麼,毫無疑問,這種幻想所立足的乃是對動物(如狗)交媾的觀察,其動機則是該兒童未滿足的青春期的窺視欲。至於兒童在娘胚中觀察父母性交的幻想,則屬於極端的情形。被引誘的幻想則特別有趣,因為它們通常不是幻想而是真實的回憶。然而,幸運的是,它們仍然不像分析的結果首先表明的那樣經常是真實的。受較大孩子或同齡孩子引誘的情況甚至較受成年人引誘的情況更為常見。如果以自己童年期的故事編造這種事件的人是女孩子,那麼,她肯定經常將她父親說成是引誘者。毫無疑問,這要麼是由於這種控告具有幻想的性質,要麼是由於引起這種控告的動機具有幻想的性質。兒童常在毫無引誘的情況下幻想被引誘,其實是想借此掩飾其性活動中的自淫行為。他因手淫而羞愧,於是在回憶中幻想童年早期確曾有過一個心愛的對象。然而,你們切不可因此而以為兒童受男性近親引誘的情況純屬烏有。許多分析專家在所治療的病例中,都接觸過這類真實而無可懷疑的事件;但即便如此,這些事件仍關涉到童年後期,且被移置到了更早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