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宋老師到底哪裏不好?阿爹你親自挑的人,怎麼就不信了呢?”
“我不管,我不要去法國,我要去日本,我要跟宋老師去日本讀書。”
梁予懷氣得眉毛胡子直抖:“你要跟著宋則鳴去日本讀書,還是跟了他去當太太,你以為你阿爹老糊塗了!”
梁娉臉上緋紅,低著頭不說話。
梁予懷一巴掌拍在黃梨木書桌上,不容反駁道:“不去法國,你就給我待在家裏!哪裏也別去了!”
他說畢就往外走。
梁娉低著頭,兩手扭在一塊,也不吭聲。
聽到外麵四哥勸了阿爹兩句,她踮著腳尖跑到窗戶邊上。
“四哥!”
梁紹往梁予懷離開的方向看了兩眼,這才過來。
“小丫頭,你沒見阿爹氣得,臉都青了。”
梁娉伏在窗戶邊上,翹著嘴。
“阿爹不講道理。”
“你還敢說你阿爹不講道理。”
梁紹聽著身後的嗓音,喊了一聲“大媽”。
梁太太過來,朝著二樓的女兒道:“你自己想想,你這是第幾遭騙你阿爹?他要不是疼你,早叫你跟了出去,死活不管!”
“媽!”
梁太太扶了傭人的手,上樓來。
“那位宋老師,得你阿爹資助才可完成學業。你舉薦他來當英文教師,又和你阿爹保舉他進聖約翰學校當老師。他有良心,就不該來糾纏你!”
“我和宋老師是真心的!”
“他真心,為何這樣偷偷摸摸,不光明正大與你父親來談?”
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女兒的腦袋:“你啊,年紀輕,叫人騙了還糊塗著呢!”
“宋老師哪裏就成那樣壞的人了?”
“媽,你就替我和阿爹說說,宋老師今天夜晚就走了!”
梁娉急得跺腳。
梁太太不理會她撒嬌:“你阿爹做的事,我向不反對。他總有他的道理。”
“那他現在把我關著,你也不管。”
“關你一段時候,你才好清清腦子,知道好壞。”
梁太太往門外走:“再加兩把鎖,看好了!”
“媽!媽!”
梁娉抓著門,不甘又著急的喊。聽著外麵落鎖的聲音,她眼圈發紅,坐在地上掉眼淚。
宋老師這一走,不知幾時才會回來。
他說等著她的。
劉媽拿了飯進來,她也不肯吃,氣咻咻的,往床上臥著不動。
劉媽勸了兩聲,無可奈何的出去了。
外麵西洋鍾“當當當”的敲,梁娉一驚,跳了起來。
還有一個鍾點,火車要開了。他這一走,再見可真不知幾時了!
梁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裏胡亂的轉圈。忽的,她眼睛落在床單上。登時來了主意。
她翻箱倒櫃的找起衣裳被單來,趁著大廳和院子裏的燈都熄了。梁娉大著膽子,將那窗戶輕手輕腳打開,放下長布繩,順著往下爬。
風颼颼的,她兩隻腳騰空,直打晃。手上力道不持,幾次要摔下去。指甲緊扣著。
待兩腳著地,真有重生的歡喜。
她和四哥常從後門的小矮牆翻出去玩,梁娉躡手躡腳,在草叢林木裏鑽來鑽去,掩藏著。
現在的她身無分文,隻一個落魄、孤勇,為愛出逃的小姑娘。
趕到車站,火車已開動。
黃包車夫不停問她要錢,她被火車拽動的煙火氣熏得滿眼是淚,滿腔歡喜落到陽光下,全成了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