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還在糾纏,梁娉隨手褪下左腕的鐲子丟給了他。
“沒趕上火車?”
身後有人好心的問。
梁娉一轉身,望見一張清逸深刻的臉。
她抽噎的聲音一下堵住,嗆了一下。
他搖頭,似有些嫌棄:“走罷。”
說時,將她的手一握,便要去追那已跑動起來的火車。
“你,你幹什麼?不要!”
他將手往她腰上一扣,梁娉還未來得及驚叫,已身子騰空,雙腳離地。她似飛蛾一般,被人挾著飛了起來。
火車“轟隆隆”的轟響,那滾滾的車輪......
她嚇得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得小臉通紅。
“膽子這樣小,學什麼人遲到。”
“下次好好守時。”
他將她一放,訓了兩句,踅身就走。
梁娉懵然的往外看了看,車行速速,景退連連。她竟上了車了!
滿心歡喜起來!
“你......”
一扭頭,那背挺得筆直,長得怪凶相的年輕人卻不見了。
真是一個怪人。
梁娉暗忖,回過神來,對著玻璃窗忙理了理頭發。她記得宋老師在七號車廂。
梁娉興致衝衝的往七號車廂去見宋則鳴。半路卻見著前麵兩個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不是阿爹和四哥嗎?他們怎麼會......
梁娉嚇了一跳,忙往後縮,她阿爹和四哥從前麵走過,未見著縮在角落裏,頭發亂糟糟的落魄小姑娘。
“宋則鳴好大的膽子,竟敢盜用七妹的身份,以阿爹名義替那些造反的學生掩護!我們要盡快找到他們,這件事要叫王大總統知道,阿爹可就要無端惹一身麻煩!”
“王涇陽他還不在我眼裏。那些學生真要為國家做一點事,我倒也不怕麻煩。可他們是叫日本人當槍,去殺人的!在到滬上之前,一定要找到他們!”
梁紹點頭應是。
梁娉抖得左手用力握住右手。
殺人?!
宋老師,宋老師一定是被人利用了。他不會殺人,他怎麼會殺人呢!梁娉混沌的思緒裏,一絲清明也沒有。她順著她阿爹和四哥的方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在他們之前找到宋老師!
她胡亂的,著急的,一個個包廂敲過去一節節車廂找過去。滿身是汗,急得發慌,慌得發亂。
忽聽到一聲怒喝。
“宋則鳴!”
她猛的回頭,就一個男人朝著她跑過來,他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穿著漿洗發白的長衫。
“宋老師!”
梁娉忙要過去。
宋則鳴見到她,似也很驚訝,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梁娉脖子叫人從後一把勒住,她後背不由一挺,登時爬滿利刺。
“七妹?!你怎麼會在這裏?”
“顰顰!”
梁予懷花白的胡子上沾了水珠,也不知是汗還是跑動中灑著的茶水。他怒目圓睜,喝道:“把我女兒放了!”
勒著梁娉的人操一口比中國人還標準的漢話:“我和我的朋友們不忍與梁大人作對,隻要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了滬上,我會放了令千金。”
“你把我的學生們都弄到哪裏去了!你們日本領事館簡直言而無信!”
“嘖嘖,宋老師,兵不厭詐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梁娉的脖子被用力一拎,迫使她不得不昂高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