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娉被周重霄扭著丟到車上,她立即從另一側開門要逃。
周重霄也不攔她,哼哼發笑:“走,隻管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一邊將袖子漫不經心的理著,散漫的坐進車裏。
梁娉已開了車門跳下去,持槍荷彈的士兵個個杵到眼前,她扭頭憤恨的瞪著他。
周重霄懶漫的把胳膊往後座椅上舒展開,斜著眉梢覷她:“跑了一個你,我就拿晚香開刀。”
“哦,還有你的大少爺。”
他收回視線,捏著指節鬆動筋骨:“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脖子細嫩得很。”
“卑鄙!”
她剛罵一聲,一旁的侍從官揚手上去一巴掌。打得梁娉不由偏側過臉去,嘴角登時疼腫起來。“放肆!”
周重霄象征性的喝了一聲,眼神一掃,那侍從官退到一旁。
梁娉心裏寒如臘月,竟不知是他本性如此,還是這一年未見,他變化得這般蠻不講理,毫無人性。強搶民女這種事,他竟也做得出來!
“上來。”
他涼涼的喚了一聲:“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梁娉朝著總統府望了望,垂花壁後寂靜無聲,王淵文必是被他父親拘起來了。連王涇陽也要給周重霄三分臉麵,淵文他能做什麼?
就在他開口要令汽車夫開車之際,梁娉咬牙坐進了車內。
周重霄眸光含笑望著她:“這可是你自願的。”
梁娉緊抿著唇,瞪著他。
他不但不怒,涼淡的眸光裏竟還浮出溫情眷戀來,湊到梁娉跟前,不禁越來越近。
梁娉下意識往後躲,他出手捏住她的下顎,定住她的臉龐,一雙眼睛幾要深入她的靈魂深處。
“別動,你剛才的樣子很好,看著我,別動。”
梁娉不解又有些忌憚,更掩飾不住心裏對他的怨恨。別開視線便不想理會他。
周重霄忽的變了臉色,捏著她下顎的指節忽然用力,梁娉竟聽到了自己骨骼叫他捏出來的“咯吱咯吱”聲。
“我說別動!”
他暴戾起來,臉色說變就變。
“你幹什麼?”
她疼得厲害,禁不住拿手去推他。
他身硬如磐石,定定望著她,眸光深暗,無光,見不得底。
他說:“顰顰,你笑一個。”
梁娉心尖猛的發顫,驚愕的望著他,不知他這一聲呼喚是無意還是真心。
車子越過一個石坡,顛簸了一下。梁娉分神,身子一晃,朝著周重霄懷裏跌去。
她當他會順勢摟住他,卻不料周重霄卻鬆開了手,像是碰著什麼惡心的事務一般,重重將她往車門上一推。梁娉撞得頭暈眼花,肩胛骨疼得厲害,一時動彈不得,似是脫臼了。
“對,對不起督軍!”
周重霄應了一聲,閉上眼假寐。剛才對她又是溫存、又是粗暴,奇怪至極的那個人,像是她自己的幻象。
梁娉握著疼極了的胳膊,疑惑至極的望著他,他究竟是怎麼了?這樣喜怒無常。
車子從南京往滬上開,梁娉一開始還疼得很,漸漸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周重霄待她呼吸平順,睜開眼朝著她望過去。眸色漆黑。
伸出手,將她因車身晃動而散落到額前的碎發掠到一旁,他凝著她,出神。目光越發深沉探究起來。
汽車夫一路未停,將近淩晨時分,他們到了滬上。
周重霄瞧了一眼睡得毫無知覺的女人,不禁有些厭煩,抬腿朝那女人小腿踹了一腳。
梁娉疼得昏睡過去,渾渾噩噩的,叫他一踹,勉強睜開眼皮。
“下車。”
周重霄說畢,這方已有人過來開車門,他順勢下去。
梁娉撐著車門要起來,左邊肩膀疼得她坐不起身來,頹然又倒了下去。
周重霄等了一會,不耐煩,起身就朝裏走。
汽車夫好心的過來替她開門,梁娉低聲道謝,兀自想要下來,半邊身體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麻木得很,再加上左胳膊好似真的脫臼了,一時站不住,就朝汽車夫身上倒去。
周重霄去而複返,見狀,不禁露出譏諷來:“剛來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你的本性來了?娼妓就是娼妓。”
梁娉被他無來由的誣賴說得心頭一火,再加上疼痛難當,正要發怒。卻見周重霄身後走出一個人來。
“又有客人嗎?這樣晚了,倒真想不到。”
梁娉往那人臉上一瞧,所有湧到舌尖上的話一齊被不知名的蟲子偷吃了去。竟是一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個女子在死了夫人的男人家裏待到淩晨,自當不會隻是串門做客。她好笑的望著高美雲和周重霄兩個人的臉龐,當真險些笑出來。
微勾著紅唇,她不冷不淡道:“督軍嫌棄娼妓,煩請送我回去。我們大少爺心胸寬廣,從不嫌棄晚玉的出身。”
高美雲這時才就著簷下的燈光看清楚來人的臉龐,登時嚇了一跳。要不是地上影子赫然在目,她真要以為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