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紹動身就在明日一早,梁娉也已經收拾妥當,隻等晨光換晚霞,他們兄妹就能離開周府,遠離滬上。
金碧芬聽說她要走,驚訝至極,連忙差人要讓梁娉去她屋裏一見。梁娉走到院子,剛從階上下來,遇著兩名女子,一左一右,相攜而近。
梁娉沉默的往她兩人臉上一望,懶得開口,越過便要走。
談美華先道:“七妹,以後你四哥就有勞你多照顧了。”
她在梁紹決定回浙江的當天晚上摔傷了脊背,不能長久坐火車。已由周老太太同意,留在周府養傷。多巧的巧合?
梁娉聽了,無甚表情的發出一聲輕笑。懶得理會。
“大嫂,”趙琬瑱卻非要逼到她麵前來,眼裏藏著得意,“那筆帳,我等著你回來算。還請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換做從前,她早一人一巴掌打過去,可今天,她卻一個字都不屑給他們。昂首挺胸走過,奚落者是小人得誌,她問心無愧。
趙琬瑱忽丟了一枚胸針過來,砸到梁娉臉頰,刮出一道血痕來。梁娉腳步一頓,談美華在後頭佯斥道:“三少奶奶你這是怎麼回事?要送東西給我們七妹餞行也該有個準頭!瞧你這好心辦的壞事!”
趙琬瑱語聲幽幽:“我這人就喜送人珠寶首飾,卻怕有人不領情,罷了,誰要,撿了去就是。周府這種東西多的是。”
她兩人奚笑諷刺了一通,走了。
梁娉望著落在草地上的胸針,恨意綿長,一腳踩上去,將那胸針踩得稀爛。
.......
金碧芬早等不及,不聽勸的在門口迎她。
梁娉忙過去扶了她進門:“外麵風大,你是雙身子的人,多少注意些。”
金碧芬便要說什麼,一眼見到梁娉臉頰的傷,忙問:“這是哪個弄的?”
見梁娉不說話,立即就明白過來:“趙琬瑱是不是?”
“這個騷蹄子,狐狸尾巴翹了起來,越見過分!”
“所以大嫂!你怎麼就能走呢!你要一走,這府上還不知怎麼亂呢!”
梁娉苦笑:“留著惹人生厭麼?他把人接回來,不就是明著要我走?”
“他?哪一個?”金碧芬一拍大腿,“你說大哥?祖母?”
她立馬搖頭:“老太太怎會是大哥接回來的?是趙琬瑱央了她爹去庵堂請回來的!她爹剛坐上兩浙總商會會長的位置,南北又交戰在即,大哥不便得罪趙父,才任由他父女二人得意。可即是今日,大哥也未去見過祖母,態度還不明朗?大哥是向著大嫂你的啊!”
梁娉一怔:“未見過麵?”
金碧芬連連點頭:“老太太還想著要見他呢,幾次三番被擋了回去,這兩天說是病了,醫生進進出出幾趟,還是沒見著大哥。我看大哥這回是鐵了心。”
他既沒見過周老太太,那所謂私/通便隻是她自己無謂的猜測了。可她既是錯怪了他,他為什麼不說?那日,他明明是有話要講,卻最終未發一言。爭吵後,他知她是要走的,又避而不見,夜夜宿在書房,默認了她的離去。他在想什麼?他又打算做什麼?
南北交戰在即,萬福村事件的後遺症,日本領事館不依不饒,金海舟受賄案的餘音,政界與明日社學生借題發揮......
本沉靜如湖的心水,忽遭一塊巨石墜入,再不得平靜。梁娉辭了金碧芬,急匆匆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