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的信還沒發出,婉卻收到了家裏告急的來信。父親說,為了能讓婉念完大學,打算讓弟弟輟學,外出打工以貼補家用。
傷心之後,婉將剛剛寫好的信撕得粉碎,然後重寫了一封,告訴父親無論怎樣也要讓小弟繼續上學,她在這兒花不了多少錢,況且期末能拿到獎學金。
信進了郵筒,關於一條白裙子的夢想也隨之沉入心底。
那晚,婉失眠了。上鋪的雅文翻了個身,她的白裙子滑落了下來。婉輕輕地撿起來,那柔軟的布料像水一般光滑,她把它貼在臉上摩挲著。突然她想穿上它試試,哪怕隻是一小會兒,都行。這種欲望驅使著她慢慢起床,小心地將那條裙子穿在身上,對著月光左看右看,心裏不勝欣喜又萬分緊張。她想在屋裏走動走動,又怕驚醒了室友,於是躡手躡腳出了寢室。校園裏一片安靜,月光如水傾瀉在屋頂上。婉穿過紅漆長廊,又繞著花壇轉了一圈,荷葉邊的裙裾在她腳下綻放。
今夜,婉是月光下華貴美麗的仙子。
婉想自己該回去了,不敢奢求過多的幸福,隻這一會兒就夠了。
婉提著裙裾輕輕上樓,又輕輕開門……
突然,“啪”的一聲電燈亮了。“這麼晚了,你……”雅文的話隻說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已醒來,都看著婉。婉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像被發現的小偷一樣手足無措。雅文反應快,伸手拉滅了電燈,她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又都不聲不響地睡下了。屋裏重新恢複了寂靜,婉呆立著,兩眼一閉,這一刻她知道了什麼叫“入地無縫”。好一會兒,婉才走到床邊,平靜地脫下裙子,疊好放在雅文的枕邊。接著她鑽進被子,蒙上頭,任淚水恣意流淌。
第二天,雅文她們像是商量好似的,都把白裙子收了起來,換上了平時穿的衣服。
從那以後,原本就孤獨的婉更加沉默。她每天早出晚歸,白天泡在圖書館裏,晚上熄燈以後才回宿舍,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對所有人都抱著一種敵對情緒,總感到她們都在嘲笑自己。婉想:也許我不該到這裏來,自己就像花園裏生長的雜草,一生隻能和寂寞為伴。甚至,她還想過退學。
一個多月後的星期天,雅文她們都逛街去了,婉像往常一樣在圖書館學習。晚上她獨坐在花壇邊,雙手捧腮,任思緒漫無邊際地飄著。這一天是她19歲的生日。回到宿舍,裏邊已沒了燈光,可能她們都睡下了。她悄悄開門進去,突然一道火光點亮了一支紅燭,6個身著一色白裙的女孩圍坐在桌旁,衝著婉笑。桌子上擺著一盒水果蛋糕,雅文走過來,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遞給她說:“生日快樂!”婉愣了好一陣子,然後用顫抖的手解開紅絲帶,打開紙盒,是一條和她們身上一模一樣的白裙子!
原來這一個多月裏,她們利用她們所有的課餘時間來掙錢,兩個人到食堂打掃衛生,三個人到校門口的餐館打雜,雅文則找了一份家教,這樣辛苦了一個月,竟掙到了300多塊錢。
婉能說什麼呢?她什麼也說不出口,隻是將那條白裙子輕輕捂在臉上,任眼淚恣意流淌……
宿舍裏有了第7條白裙子,校園裏也從此多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從那以後,她們7個人一起參加集體活動,一起到校外兼職賺錢。
大學四年,除了那條白裙子,婉的確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但她再也沒有因此而自卑過。她曾穿著土裏土氣的衣服參加過學校的演講比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也曾穿著母親用手工做的布鞋,和係裏最瀟灑帥氣的男生跳過舞。四年裏,也沒有誰因為她樸素的衣衫而忽略了她的美。
白裙子的事讓婉感動不已。婉因為家境不好而買不起像樣的衣服,因而隻得在黑夜裏偷偷試穿室友的衣服,婉本以為自己的行為讓室友反感,可室友用愛將此事鋪平。是呀,隻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