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百錢”句,用晉皇甫謐《高士傳·嚴遵》事:“嚴遵,字君平,蜀人也。隱居不仕,常賣卜於成都市,日得百錢以自給。”這句自指,表示擬學君平隱於市廛。九辯:《楚辭》篇名,王逸定為宋玉“憫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辯》以述其誌。”楚澤狂:指屈原。見《楚辭·漁父》:“屈原既放,遊於江潭,披發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這句意謂《九辯》是宋玉為屈原“忠而放逐”陳詞。詩人襲用《九辯》的傳統解題,表達自己思君憂國的鬱結和堅貞自守的素誌。如《九辯》中“豈不鬱陶(憂思鬱結)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猛犬狺狺而迎吠兮,關梁閉而不通”(喻奸邪壅蔽)。“霜露慘淒而交下兮(隱喻內憂外患),心尚幸(希望)其弗濟(不成功);霰雪紛糅其增加兮,乃至遭命之將至(喻禍亂日深,大勢已去)”。“處濁世而顯容兮,非餘心之所樂;與其無義而有名兮,寧處窮而守高”。這句實際解答隱遁市廛的原因。三聯借古人表達自我行藏與價值選擇。
〔5〕鱸魚:見《贈日本禾原侍郎》其一注〔3〕。俎:古代盛魚肉之器。《禮記·樂記》:“鋪筵席,陳尊俎。”尊:酒杯,尊俎常為古代宴席代稱。登俎,即鱸魚已上席。尾聯以盡醉結束全詩。
【讀記】
讀這首詩應弄清時代背景,關鍵又在中間兩聯。黃遵憲曾批評慈禧所推出的“辛醜新政”,說“今回鑾將一年,所用之人,所治之事,所搜刮之款,所娛樂之具,所敷衍之策,比前又甚焉,展轉遷延,卒歸於絕望。然後才知變法之詔,第為避禍全生,徒以媚外人而騙吾民也”。睿智如文廷式,又曾身處鬥爭渦流中心,不至於心存幻想,從道希個性、品格來衡量,即便他真被“起用”,也決不甘與“起陸龍蛇”、“刺天鸞鵠”為伍。頷聯隻是暗示,朝政汙濁如舊。頸聯是明顯表態,要像嚴君平一樣隱於市廛;而“九辯陳辭”正是詩人情感和心態的真實表露,也兼帶闡明了為何要“賣卜成都隱”?接上“未忍與君論世事”,一個“忍”字,力重千鈞,顯示朝中汙濁昏黑,一無是處,令人絕望,不忍心再提,隻有盡醉。其實全詩用典取譬,涉及的都是“世事”,表達得既直截,又含蓄,既一氣直下,又回旋轉折。文廷式猝逝於該年八月,這詩為探索道希最後歸宿提供了根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