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鬧一陣,大家都有點累了,走了一段路正好有戶人家,我們便到山民家中歇了歇腳。好客的主人煮了熱騰騰的甜酒給我們喝,說讓我們暖和暖和。這種米酒在家鄉幾乎每戶都會釀,尤其是過年過節的時候。因為煮的時候會加水加糖,味道甜甜的,淡淡的,很容易入口,也不醉人。女主人跟我們年紀相仿,閑聊時她告訴我們,她的兒女們都在外麵做工,偶爾會帶些錢回來;隻有兩老在家守著這個房子,平時也很少出門,天氣好的時候還經常會有香客經過,到冬天就難得有客人了,所以她也很願意跟我們說話。她還告訴我們通往山頂的路有幾處比較危險的地方,為了安全起見,仔細叮囑我們什麼時候到路邊的山民家歇歇腳,再請他們幫助。為了感謝她,我本想留些錢給她,但她執意不收,我也隻好作罷。再往山上走,人煙稀少,很遠才看得到一戶人家,偶爾還可以遇到三三兩兩的香客經過,或許他們認為越經得起考驗,越顯得禮佛的誠心,許下的願望和祈求的福祉才能真正實現。按照女主人的交代,我們順利通過危險地帶,最後終於一鼓作氣地爬到了山頂。
終究年歲不饒人啊,大家都累得氣喘籲籲地,到了廟裏就請廟祝幫忙找了間幹淨的客房安頓下來,廟祝又給我們端來一個盛了炭火的盆,讓我們好好地休息一下。身上運動後的熱量慢慢褪去,通紅的炭火讓房間裏漸漸有了些暖意,(這山上就是柴多,燒水做飯都是燒柴,留下的炭火冬天就用來取暖,正是一舉兩得。)倒也不覺得很冷,圍著火盆閑話一陣就到晚飯的時間了。
吃過晚飯,廟祝又給我們添了些炭火,把房間弄得暖和些。姐妹們經過一天的疲憊不堪,都睡下了;在昏暗的油燈下,在這有些暖意的冬夜,我的腦中不由浮現出許多的往事。我自認是個不孝的女兒,也是個不賢的妻子,更是個失敗的母親。不能讓家人幸福,是我終身的遺憾,可除了自責,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好什麼;我也曾努力地改變過,努力地愛過,最終卻更深地傷害了真心愛我的人。離開或許對我和他們來說都是一種解脫,我想,擁有的就是我們自己選擇的,除了父母,除了外型。沒有什麼應該成為借口,當你決定要擁有或是放棄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能成為借口。
在這禮佛前的最後一夜,就讓我好好地回憶過去,帶著些許的留戀和懺悔,就當是我曾用心愛過,走過塵世的一種紀念,也算是一種告別吧。
迷迷糊糊中,耳邊響起一個慈祥而莊嚴的聲音:“你塵緣未了,回來做什麼?還想來世再到人間曆練嗎?”映入眼簾的是五彩繽紛的花兒,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空氣中飄蕩著各種各樣或濃或淡的花香,使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碧綠碧綠的荷葉高低錯落,襯托著滿池純白勝雪的荷花;池旁一畦菊花淺黃似玉,菊葉濃如潑墨;朵朵百合淡粉如霞,綠葉成蔭;稍遠一圃蘭草,綻放的花兒幽藍若水。恍惚間,我記起自己曾是池中的一朵,嗬,我曾是佛前的一朵白荷啊!
不對,為何池邊亭子前的我是一個憂鬱卻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我這是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