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這些年我為何每月都會毒發一次？這又作何解釋？”
“您當時太小，老爺又太心急，下藥猛了些，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若是循序漸進，便不至於此。這些年來，您每月毒發一次，其實是在減輕身體的負荷。您每次吃的藥，都是師父特意調製的，用以活絡筋脈、疏導血氣。這些年來，您大大小小也被人下過幾次毒，卻都安然無恙。您之所以一無所察，就是因為這些毒都算不上厲害，傷不到您。此次若不是遇上這千百年不出世的奇毒，您也不會被傷到。但是，您的體質已經改變了，此次中毒，雖是無氣大傷，卻不足以致命。”
我呆坐在椅子上，懵然不語。
這才是真相嗎？
在那個傷人的事實背後，居然藏著這樣的苦心！
就為了讓我能安然地躲過那些來曆不明、輕重不一的暗害，爹爹便以身試藥，受過那麼多苦楚、確定此事可行之後，瞞著所有人，讓賀大夫改變了我的體質！
這可能嗎？
驀地，我突然想起了普六茹堅對我說過的話：“世伯有十幾個兒女，若論天資機智，七小姐當撥得頭籌。敢問七小姐，你為何要韜光養晦、苦苦忍耐？同樣的道理，世伯這些年來對你疏離淡漠，也未見得毫無深意。”
他所說的“深意”，是這個意思嗎？
我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我雙手握膝，隻覺寒冷無比。那些我不敢正視的猜測，別人總在旁敲側擊要我相信的說法，潮水一般瘋湧襲來，猛烈而肆意，全無理智與克製。還有，爹爹曾對我說過的話，也清晰而沉重地一句句回響起來：
“你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不一定全是真的。”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天底下沒有一個父親，能承受得起兒女的恨意。”
“爹爹不是個好父親，做了那些事之後，從不奢望你能原諒。爹爹隻求有朝一日，能為你做些什麼。”
“你啊，太倔了，這不好。伽羅，爹爹真怕有一天會保護不了你……”
那麼哀痛、那麼無奈，就像是我奪走了他最心愛的東西一樣。當年那個手提一杆銀槍，隻身衝入千軍萬馬中斬敵猷首級的獨孤郎，向來意氣風發，人稱國士無雙。可他對我說出這些話時，竟滄桑得仿如萬念俱灰。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了這些話？麵對著一個固執而刻薄的女兒，他從不以真相相挾，卻屢屢被我所傷。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我，該怎麼辦？
有些慌亂的、迷茫的，我急急地站起身來，無措地說：“紫靛，陪我去看看玄同道長。”
紫靛按住我，低聲安撫道：“好！您先別急，我給您加件衣服。”
正待出門，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普六茹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