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朦朧間,我感覺自己飄浮在一片空蒙的水麵上,茫然無措、全身乏力,雙目間不停地流出血淚。一滴滴、一串串,似乎永無枯竭之時。燦若彩霞的血淚打濕了我白色的衣衫,靜悄悄地凝出一朵朵血花,如同璀璨邪惡的曼朱莎華,起起伏伏間全是陰寒的誘惑。
上窮碧落、下墮黃泉,此生再也不複相見。若果真如此,就讓我從此睡去吧!至少,在這裏,我還能看到他哀戚的笑容、醉人的雙眸。就讓我守在這裏,生生世世地等他經過、等他回首、等他發現我,然後,一起到佛前求一生情緣。
可以嗎?
不可以!
一個壓抑而深沉的聲音阻止了我。我愣愣地回頭看去,卻看不清楚他的麵貌。他似乎隱身在一片虛無中,隻看到他挺拔的身形直立如山,仿佛堅不可摧。他站在我身後不遠處,遙遙地伸出一隻手,定定地看著我,晶亮而幽深莫測的瞳仁裏,全是蠻橫的指責:“跟我回去!”
我搖頭。他再次重複道:“跟我回去!”
我木然地看著他,卻再也沒有力氣去拒絕。他依舊固執地伸著我,冷冷地說:“你不想為他報仇嗎?你就甘心讓他白白死了?還有你的父親,費盡心機地保你平安,如今也是危在旦夕,你都不管了嗎?”
管?我已是一身殘軀,如何去管?
“啪”,突然,他的手穿過重重的迷霧,重重地摑在了我臉上,打得我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跌進水中,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似乎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捏著我,疼得我連顫抖都不敢了。
“跟我回去!”他粗暴地扯起我,全不顧我滿身疼痛,力氣大得驚人:“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獨孤伽羅,你欠了一身的債,你得!還清了再走!”
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我驚愣地看著他,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普六茹堅!
我一驚,稍一分神,就被他拖走了。恍恍忽忽間,我隻覺耳邊一陣吵雜,接著就是一陣強似一陣的鈍痛。
我不想睜開眼睛,我真的太累、太累了。可是,我的手被人死死攥著,我的肩膀正被劇烈地搖晃,還有臉頰,熱辣辣的疼痛。我知道,我已經被帶回來了,被帶離了那個有著尉遲哥哥溫暖笑容的地方。
“伽羅,伽羅,別睡了,聽話,睜開眼睛看看爹爹!”這是爹爹的聲音,隻是為什麼,他的聲音這麼嘶啞?好像太焦急了、太害怕了,居然有點荒腔走板,支離破碎的,像是含著莫大的傷痛。
“小姐,小姐,求求你,醒醒……”這是紫靛,帶著哭腔的聲音裏,全是濕漉漉的痛與悔意。
“小七,你都睡了七天了,你已經錯過了紫靛的生辰,快醒來幫她補上吧!”這是哥哥的聲音,惶急而愧疚。
“七小姐,該回來了!”這是……玄同道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