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憶黃河公園(1 / 1)

黃河公園是個地名或者說是個單位,這“憶”,從文理上講有些不通。就算把黃河公園當成一個人,然,黃河公園今天還存在鄭州之郊,“憶”是替死人作的文章,這是中國人的傳統,從古至今,沒有一個人去寫文章“憶”一個大活人,因此,這“ 憶”於情於理也講不過去。但我很固執地寫下這個題目。因為除“憶”,我想不出更好的詞來表達。

我到黃河公園是1989年初春,至今已7個年頭。7年了,我一直沒有把當時的那種感受寫出來,但那種感受時時壓在我的心上。記不起是今年6月份還是7月份,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裏有條黃河斷流的消息。我找不到關於黃河的曆史資料,不知黃河斷流在黃河的曆史上是不是首次。但黃河斷流的消息對我的震驚不亞於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在我剛啟蒙的時候,就知道黃河不是一條普通的河。

因此,1989年初春,我站在黃河公園一尊名為“母親”的雕塑旁,遠眺“母親”身旁那條赫赫有名的孕育了一個民族和一個民族光輝燦爛的文化的黃河,我的心頭升騰的是一種失落和悲哀。我絲毫不想貶低一個民族的共同偶像。這偶像在我的心目中太高大了,高大得無法接受她今天的蒼老。

我已記不清黃河公園位於鄭州之南,之北?之東,之西?更講不清黃河公園有多大 ,從什麼地方進去,從什麼地方出來?唯一沒有忘記的是站在“母親”身旁的那幅畫麵,那種感受。黃河雖然十分寬闊,然那涓涓細流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感覺。幹涸的河床上,蛟龍騰空般卷起一陣黃沙,瞬間,黃河公園上“黃”雲密布,飛沙走“石”。這種“奇觀”每隔幾分鍾就有一次。

無疑,黃河的曆史是光輝燦爛的,是值得驕傲的。世界上除了一條尼羅河能和她媲美,再也沒有第三條河能和她相提並論。正因為她的輝煌曆史,使人無法接受她今天的斷流,更無法麵對她斷流的現實。

有時,我想,對古老的黃河去發一通悲哀的感歎,去抒一通失落的情懷,太有一點小家子氣了。我偶爾看到母親中學時代的一張照片,清秀的臉,充滿向上的稚氣,仿佛一對長辨子,還在腦後一蹦一跳。母親早年的照片裏,根本尋不出今天的半點影子。母親衰老了。我也會衰老的。當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後,這個世界的一根根血管裏還會奔流著我們的血。不管什麼時候,母親的血自始至終都會在我們的血管裏流暢。

作為物質存在的黃河會衰老,這是必然。幾千年來黃河為我們的民族作出了無私的奉獻。我們民族一代一代躺在她臂彎裏,偎在她的胸膛上成長。今天,黃河用她那蒼老的麵孔,疲憊的身軀迎接我們,我們沒有理由為她的蒼老而悲傷,我們應該減輕她的負擔,讓她靜靜地休養生息。

黃河斷流一段時間後又複流了。自黃河公園一遊,轉眼7年,現在黃河公園上還是“黃”雲密布,飛沙“走石”嗎?還會每隔幾分鍾就有一次嗎?

假如有一天,黃河在中原大地消失,甚至連“母親”的雕塑也消失,但黃河孕育的文明不會消失。黃河孕育的文化 ,將在黃河子孫的血管裏一代代傳下去。他可能不叫黃河文化,抑或叫長江文化,或叫珠江文化,但不管什麼文化,他們的祖先什麼時候都是躺在黃沙裏的黃河。

一九九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