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舉一例。
——“天之道,損有餘而益不足。”(《道德經·七十九章》)
——“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書經·夏書·大禹謨》)
二者如出一轍,都不用我再分析了,豈是偶然?
再說說老子《道德經》從《易經》而來。
《易經》開天辟地第一卦就是“乾卦”,然後是“坤卦”,這種天尊地卑的思想為老子繼承。老子講陰柔,就是出自《易經》“天尊地卑”的乾坤大義。
《易經》第一句話就是“元亨利貞”,這是一句天書,能把大部分第一次讀《易經》的人一棍打死。“元亨利貞”,什麼意思?不懂,趕緊把書關上吧,此等天書,還是不讀為妙。但如果你知道什麼是“貞”,就好懂了。有學者訓“貞”為正,這也太簡單了,貞當然是正,貞是正道。但還沒巴邊。原來“貞”是貞人,乃是殷商時祭司(天官)的專稱,亦稱“史”,是甲骨文上的常用詞、專用詞。
我從這個“貞”字,作出兩大揭秘:
一,《易經》原是專給祭司看的,否則不會一開始就說“元亨利貞”。
二,《易經》從甲骨文而來。它原是《商易》,有了後來文王演卦與周公傳《易》,才是《周易》。
“貞”字的含義就是貞潔,指祭司潔事上帝(孟子曰:“雖有罪人,齋戒沐浴,可以祀上帝”),因此借指祭司,作了祭司的專用詞。
“貞”又與“殷”有關,都是從殷人血祭上帝(血食)的儀式來的。血祭時祭司用自己的血祭祀上帝,意思是世人有罪,歸於我身,請上帝賜下懲罰與我。《書經·湯誥》上商湯向上帝禱告說:“罪當朕躬,弗敢自赦,惟簡在上帝之心(簡,通檢,考察的意思)。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即此。
殷商民族把自己命名為“殷”,意思就是“行了血祭的民族”。殷,紅也,血也,指血祭。
又因為這血祭表明了祭司的貞潔,因此殷人稱他的祭司為“貞”。
這個“貞”字就是《易經》開頭第一句話“元亨利貞”的來曆。“貞”就是祭司,“元亨利貞”就是上帝眷顧祭司,賜下大吉大利。“元亨”就是上帝的尊號,“元”,天也,元首也。“亨”通“帝”,上帝。“亨”字中間有一個“口”字,表明這是在說話,如此則“亨”又通“言”,“元亨”可以釋為“上帝說”,如此以來,“元亨利貞”就是“上帝告訴祭司有大利降於你”的意思。
老子作為周的祭司,直接使用了殷商祭司使用的《商易》,這使他的《道德經》作為新的《易經》不可避免地帶上《商易》的烙印,這是形式,也是不可偏離的規範。
——“道可道,非常道。”(《道德經·一章》)
——“元亨利貞。”(《易經·乾卦》)
老子《道德經》的開頭與《易經》的開頭意思完全一樣,隻不過說法不同。“元亨利貞”意思是:“上帝告訴祭司有大利降於你”,“道可道非常道”意思是“上帝的道是可以講出來的,但不是常說的那些話。”二者都是以道(上帝)開頭,作祭司經書的必需樣式。
老子《道德經》采用了《易經》“元亨利貞”式開頭,以“道”開路,意在事先申明這不是我講的,我作為祭司,隻不過在祖述天意。同時,《道德經》與《易經》二者說法略有不同,可見老子對《易經》又有補充。我揣度老子“道可道非常道”的語氣,是有針對的,一開頭就申明他講的與《易經》講的有點點差別。差別在何處?《易經》(不含孔子《易傳》)是商道,而老子《道德經》是周道。老子要變《商易》為《周易》,就必須事先申明二者有別。
老子《道德經》亦實為新的《易經》,是老子版《周易》。
當初老子傳給孔子的《易經》名為周易(因為屬周室所有、所用),其實是商易。孔子得老子所傳《商易》,又參考魯國太廟原有的周公《周易》(是經文王演卦後的真正的《周易》),兩易結合,又作《易傳》補充之,成為今天我們看到的《易經》樣子。
但我們需知,當時其實誕生了兩部《周易》,一部是孔子版《周易》,一部是老子版《周易》,即《道德經》。兩部都是《周易》(祭司作的天書,就可以稱“易”),是兩地祭司同時改教的積極成果。此事也是當初老子與孔子在周邑的約定,否則不會同時出現兩部《周易》。
兩部書都成了後,孔子之書稱《易經》,又稱《周易》,顯明是周道正統,這也體現了老子尊人抑己、推出孔子勝於推出自己的柔道思想。
老子之書,則取名為《道德經》,意思是“天道人德之書”。有道有德,表明了對人的重視。人不僅是天的產品,也是在地之天——神的後裔,九州即神州,是神的後裔所在,因此也必有神性之美德。
老子無為法典
1997年我在北大遊學時,就準備寫《老子無為法典》一書,終因思緒茫茫,人事紛亂,未能下筆。如今近十年時光過去,始略知一二。下麵也不過是略說,豈敢日知之?
“無為”是淡出人的作為。
“法典”是重申天命。
“無為”與“法典”這一組看似完全相反的詞,其實應當完全相同,都是一個敬天。這個“敬天”,《論語》上稱為“敬神”,《書經》稱“敬天”、“明德”,老子《道德經》稱“天道無親,恒與善人。”老子這話講天道本來冷酷無常,並不會親近誰,但也經常降福給善人。此處《道德經》講的“善人”,即“義人”。義人、善人何謂哉?無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