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又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日思無邪也”。講他編《詩》的總目的是讓人心無邪,民風歸正。
孔子采風之舉不是他的發明,乃是傳統。夏商周三代王朝,都專設了采風的官員。孔子采風編《詩經》,這事特殊之處在於:孔子並非周的采風之官,他卻行了采風之事,此事可見孔子熱心周禮,主動為之。又可見他身份崇高,雖為越權之事,卻不算是非禮。孔子是周魯太廟大祭司,當然有巡遊全國采風以正周禮的資格,這也是他本份。
——《雅》是普通話。
《小雅》、《大雅》的“雅”意思是雅言,雅言就是當時的普通話,即官話。它以周方言為準,參考魯、宋等地語言,成為全國通用的官話。這官話口音上用周音,那麼就需要一個標準的文字讀本《雅》。
孔子編《雅》,是緊接著《風》編的。即采十五國之風,禮已正矣,又將《雅》作為純粹的正麵教材,展示給列國君臣及公眾,意思是:喏,周禮在這兒,話應該這麼說。
《風》是民歌集,《雅》是普通話讀本,同樣以詩歌這一文學樣式出現。
孔子編《雅》,是專給列國君臣及孔門弟子看的,所謂“不學詩,無以言”即此。孔子編《雅》的目的是提供一個範本。這個範本作用大了,熟悉它才能更好地在家庭生活、社會交往與開會、外交時說好話,一是正口音,二是正思想。我們從當時的情況看,確實如此,如《左傳》所載當時列國官員外交時引用的《詩經》詞句,絕大部分都是引自《雅》,幾乎沒有引《風》的。引《風》幹嘛呀?又不是談情說愛,引《雅》才是辦正事的口氣。
孔子本人說話,也愛引《雅》。如:
“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以不富,亦祗以異’。”(《論語·顏淵》)
最後兩旬“誠以不富,亦祗以異”就是引自《小雅·我行其野》。
孔子還補充說:“《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論語·述而》)講《詩經》、《書經》、《周禮》都是規定的官話讀本。《詩經》作為三大普通話教材之首,於此可見。而孔子此處講的《詩》,實指《雅》、《頌》。
順便提一句,孔子此處將《執禮》與《詩》、《書》並列,顯然就是《周禮》的異名。孔子不直接說是《周禮》,而說《執禮》,為何?“執禮”一詞透露出:這本書就是用來執禮的,即用以指導祭禮,“執”,持也,是講主祭者手持此書,好照樣進行無誤。當然不必手中一定有此書,心中有本書就行了。《執禮》即《周禮》,也有可能《周禮》中最實用的一部分。
《詩經》頌揚周禮
《雅》分《小雅》、《大雅》,《小雅》是周邑廟堂之歌與京郊民謠,接近《風》;《大雅》是周人曆史,接近《頌》。這麼一看,孔子編《詩經》的思路就出來了。
總旨:頌揚周禮。
辦法:循序漸進,從邊緣進入核心。先講民風《風》,次講首都之風《小雅》,再追朔周人曆史《大雅》,最後直接歌頌周禮,是為《頌》也。
道為四
孔子編《詩經》不是分為上下兩冊,將風與頌直接對立,而是分為上中下三冊,在風與頌中間插入雅,雅又分為小雅、大雅作為過度。
孔子這種“一分為四”的做法正體現了“道為四”的周人思想。
“道為三”,這是很多人知道的,老子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即此。今人龐樸公有專文講“道為三”。我原來也認為“道為三”,後來一個偶然機會才知道“道為四”。
我家在良鄉,位於北京西南,是古北京的發源地,是真正的北京城,西有燕山周口店,東有永定河,確是國都氣象。良鄉有座商周博物館,我剛到良鄉安家時,去看了一回,一看就震驚了。一是震驚於北京果然是古都,該博物館館藏文物顯示,北京(燕邑)在周朝時就已經是大諸侯國燕的都城。北京的建都史其實是從周朝開始,距今約3300年。
我更大的震驚是在館中發現一個墓葬,我把它稱為“周坑”。我看到周坑中很整齊地放著一具人的屍體和六具馬的屍骸,其形為:
這反映了周人“一分為四”的哲學思想。
墓主人無疑是當時燕邑大諸侯,否則不可能有這種為王者專用的殯葬儀式。很顯然,燕侯盜用了周王專用的殯葬禮儀,在當時已屬越軌。
周坑燕侯墓葬中,人與馬“一分為四”的具體寓意是:
一人,即獨尊。
二馬,即左右大臣。
二馬分為四馬,指百官。
我於是又可知周朝的國家形態與官僚製度也是本著這種“一分為四”的思想。
先來看周朝官僚製度:
我們知道,一分為四的“四”指“二”的分裂,不一定確指“四”,而是指有多個。
這種“一分為四”與“一分為三”的不同之處在於:
兩相比較,即可看出“一分為四”是最穩固的金字塔,是道本身,道為四。而“一分為三”是殘缺不全、容易倒塌的金字塔。
周人用“一分為四”的思維建國,因此國家機器異常堅固,創下人類曆史之最:一個朝代運行了八百年。
八卦為四
周人“一分為四”的原理為易經八卦,是周文王摒異複雜而殘缺的殷人思想,直接回到伏羲八卦,悟出的新八卦樣式。
這個“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的原理圖,就是文王悟出的至上天機,文王用它來建國,果然得到了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