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尋香(1 / 2)

天上一輪殘月將屋中照個通透,柯小姐披著晨衣坐在這一縷月光中,映得一頭烏發如鏡子般散著幽幽的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張子壽的《望月懷古》在這個時侯從口中慢慢吟誦出來,她抬眼看見那半枝殘花,嘴上浮出一絲冷笑。

"吱呀"門響,引得柯小姐忙起了身觀瞧,卻見桃桃唯唯諾諾地站在那裏,身上早已退下那身翠衣。"這麼晚還沒有睡嗎?"柯小姐問得很小心。

桃桃重重地抽了下鼻子,哽咽著答道:"本來……本來能說的……但……但是……"說到此處已泣不成聲。

柯小姐溫溫地一樂,走過來拉了桃桃的手坐到桌前勸慰道:"我知道,香枝走了以後我就突然意識到,單單一件小事是沒有辦法在馮氏跟前立威的。這府雖姓柯,但祖母仙去後這兒已不是姓柯的人掌權了。你也不用自責。"

桃桃揉了揉雙眼,奇怪道:"小姐說的什麼話,我怎麼聽不懂?"

"你啊,"柯小姐撫了撫桃桃的頭發,"到底是糊裏糊塗的好,還是明明白白的好?你我又何曾有機會去選擇。"

自跟了柯小姐那天起,桃桃就從沒讀懂過她,已故去的小姐的奶媽--趙媽媽就說過:"咱家的心娘子當真是長著玲瓏心的。"玲瓏心,聽義母說過是一種通透無比的水晶石,因長得酷似人心而得名,晶石裏麵長著縱橫交錯的紋路,彼此相交彼此相通,外麵看怎麼都清楚,細細往裏看怎麼都是走不出去的,如同繞迷宮一般。是啊!她現在有些許明白了。

看著桃桃盯向自己那充滿疑惑的眼神,柯小姐的心突地有些悸動和心疼,她還是豆蔻年華,應是竹馬繞青梅的時候,怎就要學著大人的心思不是為別的隻是為自己,"我太自私了。"柯小姐不禁自責起來。

"小姐說的哪裏話!若不是今日柳家的丫頭來給夫人進例茶,今天斷不會讓馮婆蒙哄過去。"桃桃最受不了看到小姐這副樣子,遂義憤填膺道。

柯小姐苦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小人,不管再怎麼聰明也還是太嫩了,自己何嚐不是呢?"桃兒啊,去看看香枝睡了沒有?沒有的話就叫過來吧。"柯小姐結束了遐想,覺得該看看那個小丫頭了。

桃桃立時破涕為笑,擦擦眼淚奔出去喊香枝了。

外院已經安靜下來,隻有兩個婆子暗在影壁牆的影子裏似是說話,手裏的燈籠一晃一晃的,照得倆人的臉時顯時隱。桃桃眼尖,早看清是誰,左手上站著的正是王媽而另一個……下意識地,她將自己沒在丫頭房外廊簷的影子下小心靠近,找了棵距那二人最近又最隱蔽的柱子藏了起來。無奈,那兩人說話聲音太小,桃桃把耳朵豎得跟兔子一樣高了也隻聽得斷斷續續。

"那賤人……怎樣得寵,若是……我親自……"王媽聲音稍大,許是說到激動處了,那燈籠顫的厲害。

另一個似是拉了拉她,小聲搗鼓了幾句,桃桃聽不清,但見王媽手裏的燈籠抖得快掉了,突地大聲喝了一聲:"我怕她?老娘我風光的時候,她十五兒……"沒等她說下去,另一個已捂住了她嘴,又小聲說了些什麼,王媽沉默一會兒,便也把聲調降得和那人一般大小。於是乎,桃桃再也聽不到半分。

十五兒?是誰呀?桃桃正納罕,突瞧見丫頭房裏燈亮了,人影晃動往門口走來,桃桃心下好生懊惱,這沒地兒躲沒地兒藏的,幹脆一狠心迎門而上正好跟出屋的丫頭撞個滿懷。那丫頭被桃桃一撞嚇得不輕大叫了句:"啊!"桃桃忙拉她袖子悄言道:"絳兒姐,是我。"絳兒定定神,終於看清楚桃桃,埋怨道:"你想嚇死我啊,這深更半夜的。"

"對不住,剛要進來你就出來了。"說話間,桃桃眼睛不由得往後瞟瞟,那兩個人早就沒影了。

絳兒也探頭向外看去問道:"看什麼呢?你這丫頭總那麼神秘。"

"誰看了?我這不來找香枝嗎?她在嗎?"桃桃也不管絳兒,兀自向屋裏巴望。

絳兒閃開身子,狐疑地瞅著桃桃,許久才搭話道:"沒呀,就沒回來過。這死丫頭年歲不大,主意可大了哪天非捅出個天大的簍子來不可看誰還給她收拾!"雖說著香枝,可她眼睛半刻也沒離開過桃桃的臉。

桃桃也不理她,隻心下關心這香枝這麼晚了能跑到哪裏去呢?不管怎樣還是先回了小姐再說吧。想到此處,桃桃與絳兒敷衍了幾句就來回小姐。

柯小姐聽了桃桃的回話也很奇怪,一個小姑娘夜裏能上哪去?想了片刻,柯小姐似有所悟,與桃桃說道:"想她在府裏就福祿一個親人,莫非是往那裏去了?"

"外間都是些男人,她一小姑娘不會跑到那裏去吧。"桃桃不信柯小姐的推測,可思來想去除了福祿那裏她也確實再無其它可去之處。"要不這樣,我去上外間看看?"桃桃補了一句。

"這成何體統,香枝若真去了那裏,她還有個道理,你若去了被誰看見嚼舌頭去,你就是渾身張嘴也說不清楚。"柯小姐立時反對,"你又不是不知最近馮氏正要尋些人的不是好攆出府,壓壓那些抬頭的老人。要不傳我的話給絳兒,就說讓她今夜多辛苦辛苦,仔細些香枝什麼時候回來,若再有一個時辰還沒回來,你就去把王媽媽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