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晚有些不同,都督府所在府城早已被清空,校場上,六千多名唐軍士兵密密麻麻的站在火把之下,火光映照出的是一張張剛毅凶悍的臉,隻見將台一個身材略胖的中年大將,將他那毛茸茸的大手一揮,適時製止了台下眾軍的悄聲議論,大聲道:“本帥知道大家不分晝夜趕到此處甚是辛苦,但是那幫戳爾小賊,居然密謀造反,若不撚平了他們,皇上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此番出征,本帥宣布,凡三部男子抵抗者,一律格殺勿論,餘者為奴,至於女子財貨麼,嘿嘿,哪個搶到就歸誰,大家務須勇猛殺敵,後退者,殺無赦!明白沒有?!”
聽見主帥如此許諾,眾軍哪個還有猶豫,隻齊聲吼道:“明白,明白。”又在不知哪個激動過頭的家夥帶領下,高喝道:“大唐必勝,平盧軍必勝!”一時之間,連原本平靜的石頭城堡被這一聲聲發自內心欲望深處的吼叫所震顫,令旗揮處,便是大軍開拔的方向。
夜色中冰涼的石頭在火光和鐵甲的交相輝映之下,泛出愈發猙獰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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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室韋烏羅護部,此刻已是深夜,因為今天是部落中的祭天大禮,所以日間族人們都忙的不可開交,自然也是興奮異常,因而在載歌載舞了大半天後,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便是勞累至極,大都早早入帳歇息了,被夜幕所籠罩的大草原上,隻有一兩盞風燈在清風中來回搖擺,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犬吠,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和諧。
隻是那大頭領的皮帳裏卻仍透著燈火,此時這大帳之中聚集了五個人,居中而坐的是烏羅護部大頭領渾素,左邊坐的是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巴海正意猶未盡地回味著剛被他啃完的那隻烤羊腿,泛紅的大臉顯示出它的主人今日喝了不少。坐下首的是他兄弟,渾素的二兒子:日青達,這人年紀二五左右,卻生的機敏果敢,全不似他大哥那般粗鄙鹵莽,因此渾素將那與唐廷溝通聯絡之事交給他處理,而他也不負所望,除了學得一口流利的漢話外,長期以來,一直將同那朝廷的關係維護的很好,隻是此刻的他卻是雙眉緊鎖,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
還是坐在右首第一個位子上的大巫司索旺圖魯先開了口:“也不知道那山北部到底派了使者沒有,無論如何也該來報個信啊。”說著,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一邊搖著頭,似乎對那山北部的做法大不滿意。
卻聽見他下首的黑臉大漢道:“大巫司可別輕信他們,前些日子為了這朝貢的事鬧的最凶的就是這幫家夥,但自從大家見麵說了一回,就沒了聲音,這還是我天神的兒子嗎?”
日青達聽他這麼說,也接口道:“父親,孩兒日前往善水城販貨,卻聽說大唐朝裏有人說我們幾部的聚會是密謀謀反,據說,眼下那安祿山已經下令各都督府警戒,過往商客都要加以盤查,此事不得不憂啊。”
“這有什麼,弟弟不要學那漢人般小氣,那安胖子要是敢來搗蛋,我巴海就把他的卵子都擰下來,再說,什麼反不反的,若那貢賦再這麼高,老子就真…”“住口,老大你再這麼胡說八道,我就把你趕出去。”還好及時堵住了大兒子那張臭嘴,渾素心中不由再次感歎自己一世英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來。還好,天神還賜給自己一個聰明機靈的小兒子,可轉念又想到那巴海素來看不得自己信任他弟弟,認為弟弟懦弱,可是他卻不知道一味蠻勇帶來的是什麼後果。想到自己日漸年邁,待回歸蒼天之後,這頭領之位究竟是傳給何人為好,本來若是巴海稍微象樣一點,這位子給了他也是無妨,但眼看他近年來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對自己幾年前娶那個漢族妻子的不滿,而更有甚者,現在又對那女子誕下已屆成年的女兒心懷不軌,這種種事情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眼看原本隻是幾個部落商議一下,請求天可汗看在近年天災無常的情況下,減免些貢賦的簡單之事,卻被傳成謀反大罪,不由讓他心下更煩,揮了揮手,製止了手下繼續發言,略顯疲態地道:“這件事讓我好好想想,你們先退下吧。”
隻是待眾人退下之後,他卻隻能重重地歎一口氣,“那個安胖子到底想幹什麼啊?”想著這一件件事,他不禁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