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第五輯(1)(1 / 3)

品讀莫言的打油詩

2010年暑期,我的一個電影劇本出現了一點坎坷,原本計劃在吉林通化縣拍攝,結果改到山東高密了,導演電話說,為了加入一些高密元素,請我趕到山東。老實說,本來我是不想管這事的,既然劇本通過,協議也簽了,加什麼元素不關我事,大熱天的我為什麼東跑西顛?然而,高密這個字眼對我是有衝擊力的,我想到了莫言。當年讀他的《紅高粱》,從而對高密產生的神秘感至今未能磨滅!我答應了導演請求的真正目的,就想借機會看看莫言的出生地。到了高密,我才知道,家鄉為莫言建立了“莫言文學館”。尤為榮幸的是,當地文化局的副局長、文化館長專程陪同我前去參觀,文學館長毛維傑先生為我一人做了講解。站在莫言的成果前,真是感慨萬千。我與莫言有太多的相同處:都是生在山東,長在苦山溝的農民;都是幼年失學;隻讀過五年書;都對文學孜孜不倦地追求過。區別隻有一處:人家聲名遠揚中外了,我卻默默無聞。館長毛先生囑我寫點文字,當時答應得挺痛快,回來後,卻感覺到了此事非同一般。莫言著作等身,且多是精品,我怎麼好隨便評頭品足?突然想起莫言的打油詩,不由眼前一亮,這是我與莫言先生的又一相同點呢,我也愛詩呀。那就欣賞、品讀一下他的打油詩吧。

莫言受正規教育時間特短,關於數理化之類的學科,也許造詣不深,甚至可能連初級階段都不是,然而,他對文字的感悟程度及駕馭能力,卻是常人望塵莫及的。這人很聰明,懂得藏拙,通俗點也可以說,他很有自知之明,君不見,他把自己的詩作稱之為“打油”,意思就是不能當正規詩詞看。實事求是地講,莫言的這些打油詩,較之那些充斥於報刊雜誌、於格律上無可挑剔、意境卻毫無新意可言的“老幹體”,其藝術含量不可同日而語。

莫言小時候,酷愛過唐詩宋詞,並能背誦過若幹首。這一過程,可以說是他對中華文化的瑰寶產生了感性認識。從他小學時寫的兩首詩看,他天生就是一個搞文學的料。

其一:

貧下中農聽我吼,今年不種和尚頭,

魯麥一號新品種,蒸出饃饃冒香油。

其二:

列寧同誌很焦急,城裏的糧食有問題。

馬上去找瓦西裏,讓他下鄉搞糧食。

一個小學生,在當時那種環境下,寫出這樣的詩,此是不是老輩人常說的“三歲帶老像”呢?誠然,任何天才都不是天生的,他必得有後天“營養”。由第二首我可以斷定,莫言是受了傳統小說的影響。他讀過的《三國演義》裏,每當重大事件發生,便會有“後人有詩讚曰……”接著便是一首敘事絕句。比如,關公斬了華雄,行文至此,便是“後人有詩讚曰”:

威鎮乾坤第一功,轅門畫鼓響冬冬。

雲長停盞施英勇,酒尚溫時斬華雄。

莫言肯定讀過並喜歡過這樣的“讚曰”詩,也就是說,古典文學不僅影響了他的小說,並且還影響了他的詩。

作為一個思路上天馬行空的小說作家,他沒精力也必要去研究那些苛刻嚴謹的格律。盡管他不研究詩詞那些條條框框,但從他的一些詩句中,仍然能看出他的靈氣和深厚的功底。如:

“藍天如碧海,牛眼似深潭。”

“學詩明人欲,讀易見天心。”

“天鵝戲野鴨,海豹伴沙鷗。”

“寒風鍛錚骨,白雪鑄英魂。”

這些詩句均不失為相當好的對聯。尤其是如“老龜甲板硬,啄木鳥嘴尖。”“肥臀矮種馬,豐乳大奶牛。”等句子,體現了作者打破那種常規僵化格式的獨特的思維模式。這些佳句當然與他深厚的文學修養密不可分,使筆者目光及處,不禁為之一灼!

拋卻那束縛人思想的格律不談,莫言的詩作很有嚼頭,冷眼看去,其意境與筆法可以與大詩人媲美。如《題長安魏安畫仕女圖》:

高髻雲鬢時樣妝,疑是江南杜韋娘。

倚欄讀書因寂寞,心係天涯薄情郎。

想象豐富,句式古樸、典雅。另一首是描寫故鄉景色的家庭生活的,與上首有異曲同工之妙:

春雨梨花夜夢香,乳燕呢喃繞舊梁。

慈母早起烙拤餅,美味透過碧紗窗。

詩人把“拤餅”這種方言屬的食物入詩,自然親切,絲毫不覺得土氣。還有一首我也較喜歡:

開出荒地種桑麻,東北鄉裏有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