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第四輯(2)(1 / 3)

“湖”麵不甚大,較之鄱陽、洞庭、西湖、天池,隻算小巫。但它出奇地清、淨。“湖”邊草棚、茅屋,樸樸實實地小酒家。你沿小徑前行,鋼絲簾兒上曬的是剛剛網上來的鮮魚,如今找這樣的幹淨水可不是易事啦。

江對岸一屏峭壁,江水就是讓它們阻住,才曲線繞行,山是風化石質,年長日久,鏽痕累累,如古鐵鑄就,看一眼,歎為觀止。山峰垂直高有200米吧?這古鐵色的峭壁由幾十座大小山峰連接成天然屏障,山上間或有片片簇簇小樹,因為環境特殊,樹枝彎曲細長,形成樹冠,托瘦瘦的葉片,遠看,似雲似霧,飄飄欲飛;山峰隙間露出幾團綠樹,綠樹叢中又鑽出幾筍山峰,將那百媚千嬌倒影在碧水裏,令小漁船兒慢悠悠地從上麵蕩過,弄槳人真不忍點破這一幅好畫圖!

那就坐上小船,沿“湖”麵瀟灑一圈。半個圓兒畫過去,就離那片仁義砬子極近了,好家夥,真要仰視才見其頂呢。點點翠雲,左一斑,右一斑,半含半露,不肯現出石峰真麵目;看在眼裏的,形態各異,有如雅士對弈,有如淑女望江,有如古猿獻果,有如巨鷹喙翅……石筍叢叢,古鍾座座,燕子呢喃飛於山腰,似風揚碎葉,更顯出大山的幽靜與蒼涼,說不上繞過一道峰,山後又藏有無數好景致,左品右品,看不完的故事,飛不完的遐想,剛剛領悟了點什麼忽又覺得再墜五裏雲中,當年歐陽公就是讓它這麼胡弄醉的!大自然神工鬼斧,讓你直想扯開嗓子念點什麼。

“湖”的下遊,大江奔流如舊,攜兩岸不盡美景,一瀉90公裏,直到鬆花江電站。若是真撈著那麼走一次,今生又了卻一樁夙願。

從文25年,由雜誌社出資參加全國各地筆會已逾40次,名山大川,我遊得不算少啦。祖國大好河山,何處不關情?偏沒想到,在不見經傳的小小花園口,撞見此等佳境!老實講,如今的旅遊區,一經開發,亭台廟宇遊藝宮度假村,亂建一氣,如同農家牆上的年畫兒,火爆倒沒得說,隻是俗了些,瞅著鬧心!數來算去,隻有雁蕩山下的楠溪江,才跟這兒能論上各有千秋吧。

吃足了鮮魚,站在江岸,回頭再看那不盡高山,方才就是跟你去進行過一番心靈的對話來著?身後不過幾公裏,就是那個鬧哄哄的塵世,真舍不得轉身!

纏在事務堆裏,忙死了累死了。天賜半日之閑,蕩舟鬆花“湖”上,細細去研讀一峰峰大自然的箴言,什麼人生煩惱,塵世喧囂,榮辱浮沉連同後腦勺上火辣辣的太陽,都一下撇開老遠老遠,那陣子,我的心清淨已極,恰似山腰下的江流,從其間淌過。

背沙的男孩

好家夥,二十多裏山路,步步石階,直抵峰頂。陪老同誌,快不得,原以為“安步當車”,可誰知腳板子脹,腿肚子酸,眼下不得不暗歎自己,要老嘍,這武當山!

徜若有錢多好,租頂小轎抬到山頂,才150元,那該何等威風。當然,坐轎的畢竟是少數,而我們身邊時不時地有挑山工荷重擔,喘著粗氣從背後超越我們。剛才問過了的,挑的一律是沙子,挑到頂峰去搞建築,每斤1角,他們一日兩趟可以掙18元。挑山工們年青的居多,也有比我大的,個個又黑又瘦,無法想象那麼幹癟的身體卻如何能擰出汩汩不絕的汗水!比比他們,轎,坐不起也罷。

這時我看見一個男孩,身背小半尼龍袋沙子,孤零零地往山上捱,被我追過,回頭看,黃而枯,頭發使他那巴掌大的臉兒更小,他瞅瞅我手中的礦泉水,前衝一步,到我麵前:“叔叔,水給我喝吧。”

我馬上把半瓶礦泉水送到他嘴邊。他“咚咚咚”吞下,不剩一滴,手背一抹臉,汗更如雨下,說:“謝啦。”我說:“多大啦?”“十三,屬雞。”“這是多少?”“60斤。”

我的心忽然一酸,30年前,我十二父親也是強令我輟學,參加勞動,怎麼今兒又有一個。我勸他:“歇會兒吧。”他搖搖頭,“背得慢,歇就不趕趟啦。”

我向兩位筆友使個眼色:“孩子,你歇歇吧,我們給你背一趟的錢。”兜裏4元零錢,山東、浙江二公又各湊1元,我不由分說,抓住他沉重的沙包,他順勢仰倒在地,仿佛永遠也起不來了。那錢,他抓過,塞入懷中,又掏出來:“不要。”我們道:“給你的,陪我們說話,當勞務費吧。”小東西笑了,收起錢,又擦汗。

我問:“你這麼點的年紀,不上學,幹這麼累的活?”

孩子歎口氣,大人似地:“上學。今兒不禮拜天嘛。就為上學,我一天掙12塊,好交學費什麼的,要不,我爸早不讓念了。”

“你爸也挑沙子?”

“他瘸,種地。倆小妹兒,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