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非夢—張記書微篇小說精選50(1 / 1)

阿牛的戀愛史

三十歲的阿牛是個壯如牛的小夥子。那時候,有人給他介紹了個黃花大姑娘,阿牛就高興得像個多日不食茶飯的餓鬼,突然見到了一碗香噴噴的餃子一般,急急想吃進肚裏。他兩隻青春的眼睛灼灼冒火,於是,那火就燒得他失去了理智,一把拉過姑娘,要做床第之事,結果,挨了姑娘兩個嘴巴子,還戴了一頂流氓的帽子。有了這頂不光彩的帽子,便再無人問津他的婚事。

四十歲的阿牛雖失去了年輕人的光澤,卻仍是山村裏的“一頭好牛”,他種得莊稼收成高,他栽得果樹果子大。於是,又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女子。這女子是個離婚茬,一見麵,她的眼睛就像太陽一樣照過來。有了第一次教訓,阿牛就格外小心,他低著頭,像株被太陽曬蔫的花草。女子有過婚史,見到阿牛就有了先“嚐”後“買”的想法。沒想到阿牛變成了傻牛。

女子一直等到晚上都沒有結果。她便找到介紹人,說阿牛不是個男人,宣布告吹。

五十歲的阿牛已被山風吹成蒿草一般,頭發花白了,布滿皺紋的麵龐像一張被人扔掉的破唱片。有一個被不孝兒女攆出家門的老寡婦走進了他的屋,說人老了找個依靠。阿牛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了。晚上,他將自己的屋子讓給了老寡婦住,自己住進了小柴房。夜裏,老寡婦讓他過來,他硬是不肯。幾日後,老寡婦悄悄離他而去。

六十歲的阿牛孤獨壽終,他被鄉親們埋進他家的老塋地,塋地裏就多了一個饅頭狀的新墳。人們看到就辛酸,說阿牛也在人世間走了遭,算個啥?

阿牛死後盡七的時候,卻有三個女人來給他燒紙,原是他三十歲時見過的那個姑娘,四十歲時人們給介紹的那個女子和五十歲時走進他家的那個老寡婦,三個老女人燒罷紙還哭嚎了一陣。

於是,人們便刮目相看阿牛,說他這輩子活得值,人死了,還有女人戀著他哩!老死鬼,讓人看不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