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一整個晚自習,臨走時,成鑫龍丟給宋丠智兩包感冒藥,附上粗獷的嗓音:“別感冒了。”
兩手捧著方方正正的藥,兩頰的發髻被雨淋濕後略顯瘦削蒼脆。
目光不住地瞟向那個方向,等待他的依然是一個幻影。
明明不是這場事故的始作俑者,卻還是把部分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甚至是毫無猶豫地,歸結為自己的錯。
難道借給沈苝如一件雨披那樣小的事情,都可以被無數人放大嗎?
沈苝如遭到全班同學的一致對抗,顯然這是不公平的。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對不起班上同學的事情。
或許她有苦衷,可既然她不願意講,那就不應該勉強。
宋丠智最後一眼看了掛在教室後方的鍾,靜默了一小會。看著人群差不多走散,準備關上燈,抱起書就回宿舍。
就在手指觸碰上按鈕的一瞬間,門口閃過一個影子。
憔悴的頭發、蒼白的麵孔。
全部濕透的雪白連衣裙。
這不是午夜極其恐怖的故事,是真實的人。
是沈苝如。
苝如也正巧遇上了宋丠智。她抬起眼,裏麵的水霧還沒有消散盡。黑色的眼睛比黑夜更加深重。仿佛蒙上了一層心事。
眼前的這個男孩,顯然也已經衣衫落水般淋濕。是因為他去找過她嗎?
別瞎想了。自作多情。
忽然間,她低下了頭,轉身就走向座位。
宋丠智嘴唇微微顫動,隨後喉結一瞬滑動。想要說的話全部咽了下去。
最後,他還是開了口:“沈苝如!”
那邊的苝如轉過臉龐。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落定。
潔白的麵頰毫無瑕疵,真的是美得動人。隻是,她隻是個易碎的花瓶。安放在極不安全的懸崖。
宋丠智定了定,呼出一口氣。
想說什麼?
“好好照顧好自己!”
拋下這句話,他便轉身消失在了外麵的黑夜。
照顧自己,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低下頭收拾殘敗的書桌。整個書桌被翻得淩亂不堪。或許是收作業的組長、課代表,時間緊湊,完全來不及慢慢找,一轟隆,書全部倒塌。
即使倒塌,也沒有人會整理幹淨。
因為這是她的書桌。
連一聲“抱歉”都不需要說,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這是隻屬於她的特權。別的人無法輕易擁有的特權。可是,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們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就私自給予她這樣的權利。
但是,又能怎樣。作為刺蝟人的,是她。
是她不願意把心交給別人。或者說,是不能夠。
一滴溫熱的眼淚落下,滴落到一包小巧的包裝上。
顫抖著拿起。漸漸靠近眼眸。
是感冒藥。
在她離開教室的那段時間,會有誰關心過她,換句話說,是關注過她。苝如曾經深深懷疑過這點,可現在看來,總會有人的。哪怕隻是一個。
剛才的場景,難道,是他?
集聚了太久太久的眼淚,簌簌落下,毫無防備。
捧著滾燙的感冒藥,把她吹得能夠更快喝掉些。她不要感冒。
絕對不會感冒。
“小智,你去哪兒了?”耗子繞著宋丠智問來問去。吵的宋丠智心煩意亂。
“我都說了,去廁所了啊。”
“上個廁所哪會淋濕啊?你從實招來吧,是不是去找沈苝如了?”耗子的眼裏寫滿堅毅,以及決不允許欺騙的決絕。
宋丠智將寫字台搬到床上,鄙視地瞟了耗子一眼,然後反手重重地叩了幾下寫字板。示意耗子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