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原村的這一年，是個豐收年，也是一個災年。
埋葬亢永年這天，雨卻意外地停了，天還陰著險。一直沒停歇的秋雨，終於在這天停歇了。
送葬時，村小學校長安玲麗也來了。大家夥發現，安校長穿了一身孝服，白得晃眼，把灰蒙蒙的陰天，刺得變了顏色。這個女人的出現和打扮，叫始原人愣住了。
安玲麗像看不見人似的，很平靜地走到亢永年的棺材前，和亢永年的老婆站在一起，並且對亢永年的老婆說：“我要為他戴孝！”用的是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氣。
亢永年的老婆說：“戴吧。你應該戴的！”她也很平靜。
安玲麗撫摸著亢永年的棺材，輕聲說道：“永年，你走吧，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今天要對你說清楚，當年，我是被強迫的，不是我願意的。”
安玲麗已哭了。她的哭聲壓抑而沉悶，從她顫抖的身體裏鑽出來，撞擊在深秋的始原上空，也撞擊著大家夥的心。
亢永年棺材放入潮濕的墓坑裏，是不是親屬，都哭了。哭聲響成一片。
雙虎在哭聲中走過來，望著被送進墓坑的棺材，“撲通”一聲，跪在爛泥地上，兩眼呆呆地望著紅得耀眼的棺材，沒說一個字。至始至終，雙虎沒敢看亢永年的遺體，也沒有說一句悔過的話。
過後，始原村小學的校長安玲麗，給三年級到六年級設作文課的班級，出了同一道作文題目：落果。這篇記敘文，幾個班級的同學們都寫成了這個秋天關於始原村蘋果豐收的事，其中主要寫了像落果一樣落到地上的村支書亢永年這個人物。
雨停了，沒有了煩人的雨聲，從村小學傳出的，是一陣陣學生們朗讀自己寫的作文《落果》的聲音，始原人聽著，心裏像堆滿了落果似的，沉甸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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