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倉罵道：“吃你娘個×。”罵完，跟上村長走了。
雙虎帶著李滿倉來到塬下，去有推土機的村子，要人家立馬開上推土機，掛上拖車，往始原開。人家一愣：“咋又急了？不是你不讓我上始原嗎？”
雙虎火了：“我還叫你日你娘哩。”
人家要火，李滿倉悄悄地對同行說：“亢永年死了。”
人家的火沒了，發覺雙虎的臉色很難看，趕緊去發動自家的推土機。
天快亮時，七台推土機一路轟鳴著開上始原，把始原的黎明吵得翻了天。
滿身泥水的雙虎，出現在村人麵前時，大家夥發現，雙虎像變了個人似的，沒有了往日的冰冷相，一臉的焦灼，像火燒著屁股似的。
雙虎喚過會計有財，叫他組織各家各戶，往拖車上裝蘋果，帶第一批蘋果下塬去跟蘋果販子接頭。
有財愣著。雙虎罵道：“你還愣個球呀。”
有財說：“我走了……這麵咋辦？”
雙虎青著臉說：“叫你去，你就去。”
送走第一批果子，雙虎回自己家裏，拿了一把鐵銑，去墳場給亢永年打墓坑。
亢永年的後事，在秋雨聲中開始了。
林旺拖著摔傷的腿，拄著一根鍁把，來操辦亢永年的後事。他差人去請來會看風水的先生，給亢永年選好墳地，又定下出殯的日子。亢永年英年早逝，沒預備後事，做棺材已來不及，林旺流著眼淚，叫人把自己預備的棺材抬來，給亢永年用上。
亢永年的老婆，早已沒了主見，一副傻樣，見了誰都像不認識似的瞪著眼，不說一句話。李滿倉帶著一台推土機來給亢永年家運蘋果時，她才醒了似的，攔住李滿倉，不讓動她家的蘋果。
“我們家的蘋果，一個也不賣。”亢永年老婆說。說了這麼一句完整的話，她才神智清醒了，跌倒在蘋果堆裏，有一聲沒一聲地哭起來。她的哭聲不是太順暢，很壓抑，並且是一句一聲地在哭訴。她的哭聲告訴始原人，是她在亢永年走的那天晚上，為幾百塊錢氣他走的，不然，他就不會那麼急走的。
幾個婦女好不容易把亢永年的老婆勸住，她撲過去攔住李滿倉，死活不讓動她家的蘋果。
“這些蘋果，一個也不能動。”她說，“都留下，留給永年。”
這話惹得大家夥滿眼是淚。李滿倉抹著眼睛站在那裏，像秋葉一樣，在風雨中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