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所謂率性
“當我躺在泥土地上,接觸著泥土、草皮時,我的靈魂似乎鑽進了沙土,快樂地蠕動著。當一個人這麼陶醉時,他就跟在天堂一樣。”
——林語堂(《生活的藝術?序》)
自然之子
周國平說:“現代人隻能從一杯新茶中品味春天的田野。”當我們已經習慣了被鋼筋水泥、電子垃圾和汽車喇叭聲團團包圍的時候,還有幾個人會像林語堂如此清醒地認識到與大地接近的快樂?
林語堂是幸運的,他的生死都與自然為伍,他也從來沒有把生活獨立於自然之外,就像他在闡述自己的願望時說的那樣:
我要一個可以依然故我不必拘牽的家庭。我在樓下工作時,可聽見樓上妻子言笑的聲音,而在樓上工作時,卻聽得見樓下妻子言笑的聲音。我要未失赤子之心的兒女,能同我在雨中追跑,能像我一樣的喜歡澆水浴。我要一小塊園地,不要有遍鋪綠草,隻要有泥土,可讓小孩搬磚弄瓦,澆花種菜,喂幾隻家禽。我要在清晨時,聞見雄雞喔喔啼的聲音。我要房宅附近有幾棵參天的喬木。(《我的願望》)
這是林語堂人生的寫照,他就是這樣的一個自然之子。與之相比,我們會發現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寒磣,而且這種可怕的狀況還在日漸惡化。甚至很多人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不是“自然”的,剖腹產的普及使現在的母親減少了分娩的痛苦,卻使一個嬰兒缺少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體驗痛苦、緊張與壓力的機會,以至於將來難以承受社會的“擠壓”,現代人的精神正在變得越來越脆弱。
熱愛自然並親近自然,按照自然的節奏行進,以自然的麵目示人,這可以算得上林語堂的自然三“法則”。而這些對我們來說卻足夠奢侈,我們很多人沒有白天與黑夜,隻有上班與下班,沒有喜怒哀樂,隻有疲憊與麻木,我們隻會“偷菜”,不會自己種菜。母雞下了蛋便會把喜悅毫不猶豫的向世人傳達,一隻狗看到不速之客也會憤怒的嚎叫,這都是來自於一種原始的本能,而人在這一點上已經遠遠不如動物,甚至退化的有點令人發指。
林語堂說:“悠閑的生活始終需要一個怡靜的內心,樂天曠達的觀念和盡情欣賞大自然的胸懷。”按照這樣的標準,我們即使停下手頭的工作也難以享受到真正的悠閑生活,因為我們內心已經處於“焦鬱碌”(焦急、憂鬱、忙碌)的狀態無法自拔。
何況中國人還喜歡人為的製造緊張,有笑話解釋中國人為什麼不能有超過兩個以上的宇航員上天的原因:因為中國人湊成三人就會“鬥地主”,湊成四人就會打麻將。
很少有人會像林語堂一樣把散步和釣魚作為人生最大的樂趣,我們已經適應不了這樣緩慢的節奏,就像茨威格《象棋的故事》中那個最後敗下陣來的象棋天才一樣,一下棋他的大腦就被迫處於高速運轉當中,以至於他隻能走快棋,別人速度一放慢他就狂躁的走火入魔。
最舒服的姿勢
林語堂一直在鼓勵我們以一種最舒服的姿勢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他自己就是這麼做的,這也是他“率性”精神最好的詮釋。
林語堂寫作時從不正襟危坐,而是舒舒服服地躺在靠椅中,兩腳放在麵前的矮桌上,捧著一本硬皮的筆記本,一頁寫字,一頁留白。一杯咖啡,一根煙鬥作伴,寫累了他就在靠椅中小睡,醒了又繼續寫。
不僅在自己家裏這樣,到了朋友家裏林語堂照樣如此“放肆”:
如若我們承認舒服並不是一種罪惡,則我們也須承認我們在朋友家的客室中以越舒服的姿勢坐在躺椅上,越是在對於這個朋友表示最大的恭敬。簡括的說,客人能自己找尋舒服,實是在招待上協助主人,使他減少煩慮。所以我坐時,每每將一隻腳高擱在茶桌或就近的家具上麵,以協助主人。因而使其餘的客人也可以趁此機會拋棄他們的假裝出來的尊嚴態度。(《坐在椅中》)
此外,林語堂還談到了睡覺的藝術,他描述最佳的睡覺姿勢是蜷腿側臥在床上,頭枕著斜度約為30度的軟木枕頭,兩臂或一臂擱在頭的後麵。他認為這種姿勢可以使任何一個詩人都寫出不朽的佳作,任何一個科學家都作出劃時代的發明。林語堂這段話未免有點“唯我獨尊”,但許多人實踐了之後卻認為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