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林語堂問清華同事劉大鈞:“如果我們不信上帝是天父,便不能普愛同行,行見世界大亂了,是不是這樣?”劉大鈞說:“為什麼呢?我們還可以做好人,做善人呀,隻因為我們是人的緣故。做好人正是人所當做的。”林語堂頓悟,他說:“我同基督教之最後一線關係剪斷了。”
林語堂再次回歸基督教已經是20世紀60年代,隨著二戰的結束,世界經濟進入高速發展的年代。然而,物質生活的豐富並未使人們的精神同步發展。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美國青年被稱為垮掉的一代,迷茫的一代。
人在物欲橫流中漸漸迷失了自我,這一點,身在美國的林語堂也深有感觸。他極力地想用東方的哲學來挽救美國人,然而卻是徒勞的。這也促使林語堂開始反思,他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上帝。
在《信仰之旅》中,林語堂說:“三十多年來,我唯一的宗教是人文主義,相信人有理性的指引就什麼都不假外求,而隻要知識進步,世界就會自動變得更好。可是在觀察20世紀物質主義的進展後,我發現人類雖然日益自信,卻沒有變得更好。人越來越聰明,卻也越來越缺少在上蒼麵前的虔誠謙恭。我不知不覺地逐漸轉向童年時代的基督信仰。我好像初次悟道一樣,重新發現耶穌的教訓簡明純潔得無以複加。”他認為“人類如果要繼續生存,需要接觸自身以外,比人類偉大的力量”。
這使我想起了牛頓,他最後的皈依上帝,在我看來並非一種迷信,而是一種孔子所說的“畏天命”,即對宇宙天地的敬畏之心,更進一步說就是一種西方式的對“天人合一”的追求。
真正的信仰
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中說:“如果上帝已經走了,人不再是主人,誰是主人呢?地球沒有任何主人,在空無中前進。這就是存在的不可承受之輕。”
昆德拉所說的“上帝已經走了”直指現代人的信仰危機,而對於中國人來說,這個問題尤為嚴重。有人說,中國人從來不缺信仰,但一直沒有真正的信仰。中國人隻有在困境的時候才會去尋找所謂的信仰,祈求神佛拯救,並以燒香還願的方式企圖與神佛完成一筆交易。而一旦擺脫困境,馬上又變得唯我獨尊,這樣的信仰充其量隻能是偽信仰。
前不久,因日本大地震引發的“搶鹽”風潮就充分暴露了國人信仰缺失的惡果,稍有風吹草動內心的脆弱就一覽無遺,人心動蕩比社會動蕩更可怕。帕斯卡爾曾經把人比作一顆會思想的蘆葦,沒有了思想,人將比蘆葦更脆弱。
真正的信仰應該具備兩個指向,一是引導個體學會謙卑,一是引導心靈走向強大,而這兩者本身又是相輔相成的。
看了林語堂對蘇東坡遊赤壁的解讀,不得不佩服他的匠心,在介紹東坡赤壁之遊的開始,林語堂就講到:
人生在宇宙中之渺小,表現得正像中國的山水畫。在山水畫裏,山水的細微處不易看出,因為已消失在水天的空白中,這時兩個微小的人物,坐在月光下閃亮的江流上的小舟裏。由那一刹那起,讀者就失落在那種氣氛中了。(《蘇東坡傳》)
蘇東坡在赤壁大徹大悟正是基於他認識到自我的“渺小”這一點,但自我的渺小並未使他感到虛無,反而促使他謙卑地探索了生命的意義,最終打通了儒道之間的隔閡,大徹大悟,可以說,赤壁之後的蘇東坡才擁有真正的信仰,在赤壁,東坡正是由個體的謙卑走向心靈的強大。
大發明家愛迪生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在他六十多歲時,因一場火災,他的試驗室連同所有資料財產都付之一炬。
第二天,有記者采訪他:“愛迪生先生,請問你對這場火有什麼要說的?”
愛迪生說:“感謝神,這場火把我許多年的錯誤都燒光了。”
記者一愣,隨即帶點狡猾的問道:“既然神對你這麼好,為什麼不把你耳聾治好呢?”
愛迪生說:“不!感謝神,正因我有聾的耳朵,才能獨立於世界噪雜的聲音之外,專心於自己的研究。”
這樣的愛迪生,實在強大的令人不可思議,他就是神,神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