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去,縣城裏的街道早已經破敗不堪,左右兩邊的商鋪民居之中也滿是淩亂狼藉的樣子,大街上雜亂的扔著各式各樣的物什——隻除了食物。
災情已經嚴重成這樣了嗎?凡是能吃的都已經吃了,那——她不敢再往下想,不由得加快了步子,顯然這樣的結果是她絕對不願意去想的。
走過一個街口的時候,突然的就聽見一聲刺耳的尖叫,那聲音有些許熟悉,待要再去聽,卻隻餘下一片寂靜。她心下暗暗起疑,便悄悄的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的往那聲音來處走去。
那是個肮髒的街巷,兩個衣著襤褸的身影,正在低頭啃著什麼東西,陰暗的街道,看不清楚。她便不由得向前又走了幾步,腳下一不小心竟然踢到了一根粗長的木棍,木棍上還沾著斑斑單點的暗紅色。那木棍一路滾了出去,發出沉悶的響聲,引起了那兩道身影的注意。
那是倆個幹瘦的男人,有些恍惚的轉過頭來。抬起頭時他們的眼神麻木不堪,嘴角上卻是血紅一片,手中還捧著什麼東西在啃,顯得說不出的猙獰恐怖。等若涵看清他啃著的東西時,頓時如墜冰窟,那竟然是一隻手!手臂上斑駁的肌肉已經被撕裂,還有尚未幹涸的血管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淌著血水。兩個男人一邊用嗜血的目光打量著若涵,一邊還在用慘白的牙齒咀嚼著口中的人肉!兩人之間的石板上,正有一具小小的身體,貼服在冰冷的石板上,隨著撕扯不斷地顫抖。
“啊——”若涵尖叫一聲,踉蹌的向後倒去,重重的跌在冰冷的石板地麵上。她隻見那在吃生肉的兩人之後的陰影中,還有一雙閃爍的眼睛正死死地瞪著自己,隻是片刻,那陰影中就有一個身影飛快的站了起來,向著她快步走來。
那個人快步走到她身邊,伸手就向她抓來,幹枯的手上還滿是暗紅的血跡。那一瞬間,若涵嚇得渾身戰栗,幾乎不能動彈。她睜大了眼睛倉皇的向四周尋找可以防身的東西,猛然間看見了自己腳下的木棍,連忙一個俯身,將那根粗壯的木棍抱在懷中。那木棍入手極重,將她的身體帶的一個趔趄,不僅沒有站起來,反而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見她跌倒,不由得麵露喜色,在地上隨意的摸了一塊石頭,緊抓在手中,便向她走來。
若涵緊咬雙唇,一雙小手在身後不斷的摸索著,不經意之間,竟然摸到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回頭一看——她竟然看見了一張小小的臉——瘦小的身軀,明顯營養不良。那臉上雖然邋遢,卻有一雙大眼睛,隻是因為饑餓,眼窩已經深深的凹陷下去,雙頰上也蒙著一層暗黃。然而此刻卻隻剩下了一個沾滿著血跡頭顱。這是剛才那個孩子!若涵隻覺得心中一陣刺痛,這就是剛才那個與自己到別的孩子嗎?一轉眼之間,就已經——
“啊——”她放聲的尖叫著,拚盡全身的力氣舉起那根棒子狠狠的砸在對麵人的身上,那人沒有料到這突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悶哼一聲便倒在了地上。若涵順勢跳了起來,拔腿向外狂奔。
這——究竟是個什麼世界?
官道上,緩緩行駛的馬車,靜靜無聲。
這次,離目的地已經不太遠,傍晚時便到了一處縣城。
安如晴有些擔憂的看著躺在車上著的人。若涵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躺在車上,如同失了神一般,了無生氣的樣子。
自她那日從城中回來之後,便是這樣了。幾乎不再說話,整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紅綃也沒有見過自家主子這個樣子,一直以來她都是最堅強的,可是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怎能讓人不擔心?
“主子,吃點東西吧。”遞上一塊肉幹,一塊粗餅。“您將就著吃一點,現在的糧食的確不多了。”
若涵看了看,將肉幹推了開去,隻接過了粗餅,一塊塊的掰開,放在嘴裏緩緩的咀嚼。
“主子,多少吃一點肉幹啊,咱們還存了不少呢,都藏得很嚴實,每天吃一塊的話,至少能吃一個月呢,不用擔心的。”紅綃有些著急:“您的傷口還沒有好全呢。不能耽擱啊!”
冷若涵抬眼看了看紅綃,緩慢而堅決的搖了搖頭。
“公主,已經到睢陽城外了。”馬車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終於到了?”安如晴眼睛一亮:“太好了,聽他們說潞州距離睢陽不遠啊。既然今日到了睢陽,那明日便可以到潞州了吧?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去幫忙施粥。”這兩日,她已經變得不再恐懼。一想到將要到達目的地,安如晴的動作也輕快了不少,一轉身就已經跳下馬車。
“不…要…”若涵張了張口,聲音卻嘶啞幹澀,竟然差點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
“主子,你說什麼?”紅綃一怔。
“不要…讓她看見。”那樣的慘狀,心中實在不忍心。
“看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