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的上朝,說最多的都是一件事——災情。
滿耳都是什麼旱災啊,流民啊,聽得若涵有點抑鬱。
她很清楚,雖然這樣的問題曆朝曆代屢見不鮮,可是依然層出不窮,果然是封建社會根深蒂固的頑石性問題啊。在這個靠天吃飯的時代,估計也沒有什麼簡單、快速的辦法能夠完全解決這個問題吧。沒辦法,還是因為生產力不夠發達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她早就已經知道這個問題很難解決,但是也不是一定沒有解決的法子。可是自己也沒有義務去做這個出頭鳥不是?樹大招風,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但是,作為一個有愛心有理想有辦法的善良青年,耳邊聽著周圍的精英們不斷引經據典的說著哀鴻遍野,災情嚴重,情況緊急,不可貽誤。心中始終是多有不忍。但是頭上明鏡高懸的‘慎言’二字又的確很讓人恐慌。隻有默念‘根基不穩,當心早死’之類的警言警語來提醒自己。
“諸位愛卿,難道就沒有一人能想出辦法,妥善處理此事?”語氣陰冷,充分的說明,這位主子快要怒了。也是,一件事情爭吵了三天了,擱誰身上都有氣不是?
就在滿堂寂靜之時,從文官隊伍的最後,快速的走出一人。這人約莫四十餘歲上下,平凡的五官隻是略顯蒼老,除了發間有隱約的花白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到是一雙眼睛之中隱隱有種堅毅的神色。
那人行至殿中,聊袍下拜:“啟稟陛下,臣文書院工筆,何子章有本上奏”
文書院?工筆?何子章?
一聽到這個職位,所有人的第一反應是——他有資格上朝嗎?
估計這時候的老皇帝也被連日的爭吵弄懵了,條件反射的就來了一句:“準奏。”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次流民作亂,切切不能一味壓製。畢竟此乃國計民生之大事也。倘若下部失察,疏導不力,勢必造成大麵積的叛亂禍事。流民失所本已淒慘,再加殺罪,更不可抑也。此所謂,一步不慎則悔之晚矣。故而,臣以為必仔細考量也,須知百姓乃國之根本,輕易棒殺,則撼動國體,稍有差池,則國不複焉。再者旱災之事,實乃天時使之然也,非民之錯也。豈能輕易而罰之?”
若涵偷偷地掩麵暗笑,這個何子章果然不愧是文書院出來的,就連說話都帶著一股子文鄒鄒、酸溜溜的味道,聽的人費力死了。你直接說皇上不能亂殺,要引導,不然就會出亂子,江山不穩社稷不保不就行了。還弄這麼長的一串子,存心浪費口水啊。
大殿上的老皇帝估計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有回過神來。一直到這個何子章說完很久了,老皇帝才略顯遲疑的問道:“那——何愛卿的意思是?”
“據臣所知,目前災情最嚴重的閔、潞兩州都有流民叛亂。流民正在沿官道向河陽方向行進。沿路的農田村鎮都大半被流民所占,吏部雖然已經發下公文,要求各州縣照應流民,但畢竟人數太過巨大,不少州縣都閉城自保。所以民心更加浮動,不少百姓已經在傳言:陛下欲將這些流民棄之。”估計看見皇帝臉上的茫然表情,這一次,這位文書同誌說的很簡潔。
“到底是誰在造謠生事!倘若查出來,朕定斬不饒!”老皇帝竟然突然之間變了臉色,氣的拍案而起:“朕乃是銀月的天子,又豈會不管自己的子民?這等造謠中傷的亂臣賊子萬死不足以去其罪!”
“陛下,這一定是居心叵測之輩的險惡用心,旨在動搖民心,撼我銀月之根本。所以,臣認為朝廷更當應開府賑災,積極安撫民心。也好彰顯陛下之大德,讓天下百姓知道,陛下並沒有因為他們的作亂而欲殺之,而應該用‘懷柔’之策。”
“懷柔?”老皇帝微微皺眉。
“正是。臣以為,陛下不如降下旨意,招撫流民,為其安置田地,並發放一定災銀,用來緩解災情。旱災之時,流民失所,不過是為了一口飯吃。倘若有了溫飽,又豈願意再繼續顛沛流離?況且,流民數量龐大,難免會有居心叵測之輩夾雜其中。百姓愚鈍,又易於被奸人所用,倘若真的成為他人之矛矢,恐怕會引起大禍啊。”何子章越說越激動,竟然一個大步跪倒在殿上:“下臣不才。正是閔州人士,家中老母妻小現今都在閔州旱區,臣自元啟三年入仕,迄今已有三十年,臣資質愚鈍,始終在文書院編撰文書。但此次災情嚴重,幾日來眾位大人所言據是清除流民之法,而非安置之法。臣心中驚懼,苦思冥想數日,才抱著一死之念偷偷上殿,相陛下進言。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陛下可以治臣僭越之罪,但還望陛下看在臣一心為百姓的份上,給流民們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