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年的味道:拜年(1 / 1)

拜年是中國民間的傳統習俗,是人們辭舊迎新、相互表達美好祝願的一種方式。我們通常知道的是正月初一家長帶領小輩出門謁見親戚、朋友、尊長,以吉祥語向對方祝頌新年,卑幼者並須叩頭致禮,謂之“拜年”。主人家則以點心、糖食、紅包(壓歲錢)熱情款待之。

大年初一早晨,飯桌還沒撤下,院外一群男人撲騰騰進來。進屋顧不得暖和暖和去去冷氣,瞅見男人和女人,大聲問著好實著地跪下,“”地一個響頭。女人慌了手腳,趿拉著鞋使勁拉。拉不起的,一年就一個頭,一群人都得挨個完。總算完事了,屁股剛一沾炕沿,就張羅走。男人也換了衣服,卷進人流。來的都是一個輩分的,哥們爺們好找伴。早就商量好了,都到男人家聚齊,從村東頭往村西頭換家捋。

家家多是木柴門子,推開,門檻上橫了一道木杠。那是年夜用來擋災禍的。邁過去踩上滿院的芝麻秸,嘎吱嘎吱響,步步高升往裏走。狗叫得歡,早喚出一大屋子人。迎上來還沒搭話,這邊冰天雪地裏早跪了一大片。叫啥的都有,都磕了一腦袋雪花。主人在屋子裏早準備好了瓜子,水果,香煙。沒有裝客的,吐了一地瓜子皮。嘴不閑著,淨說天好沒一絲風二龍治水的吉利嗑。也有小哥們之間逗樂子的,問你咋管三嬸叫姐啊?滿屋子就哄笑,被問的紅了臉,辯解到各令各叫。女主人過來打圓場,細細掰扯從誰誰那令。這邊還沒聽明白,那邊已有人出了屋子。這邊的人還在院子裏走,隔壁那院先頭部隊已高一聲低一聲地磕開了頭。

遼西的實誠漢子,拜年不會虛頭巴腦,磕頭是最樸實最古老最能表達情感的方式。一年有啥過不去犯計計的事,一個頭滿天雲彩全磕散。

男人這一浪頭人剛過去,那邊又過來一浪頭女人。再醜的女人今天也是漂亮的。紅紅綠綠進院,手裏多半牽著娃。有年前剛結婚的新媳婦紅著臉靦腆,低低的聲音叫,頭磕得很虔誠。小腳老太太慌慌地往起攙。聽說人家帶著雙身子,怕窩著。老太太從懷裏往外掏毛票票喚娃磕頭。大夥都慫恿,娃就趴地下,一撅屁股“梆”的一下。盡管娃的動作要領沒掌握好,還是贏了滿屋的誇獎。人群中又有人逗,給我也來一個,也給壓歲錢。娃磕上了癮,趴地下,一撅屁股又來一下。磕完不知是誰喊的,找人要錢。大人臊紅了臉,慌慌地翻兜找零錢。

年年磕頭都能出點樂子事。叫錯稱呼了,磕重份了。可遼西的小山溝裏,下到五歲幼童上至七十老翁,男男女女都磕頭,古老的民風長興不衰。

正月初二,外村的秧歌隊來拜年。咚當咚當鑼鼓一響,一撥人就迎向另一撥人。有握手的,有磕頭的,亂成了一個蛋。秧歌隊彩扇一舞,就把山村人舞得心花怒放。全村人跟著秧歌隊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又挨家捋了一遍。

主人家在院中央早擺好了圓桌方桌,茶水,糖塊,瓜子預備齊全。秧歌隊臨走還要塞上幾包香煙幾包糕點。一個正月下來,來拜年的秧歌隊不下十幾夥。

平時熱鬧的公路正月裏格外消停,屁崩的倆人。遠處飄來兩個人的說話聲,說什麼聽不清。一對外村的新人去親戚家拜年。自行車推的禮品挺多挺沉。女的怕見生人,低著頭走路。當街的娃們站了一路邊,跳著叫喊:“新媳婦,辮子長,一下子套住個俏俏郎。”本村嫁出去的姑娘,正月裏也要帶著新婚丈夫回家拜年。小舅子小姨子們就用白菜疙瘩,大蘿卜片沾上黑燈煙子,給新姑爺打花臉。有不提氣的新姑爺還會被小舅子們摁倒,一二三喊著墩屁股墩。在小舅子們的作弄下,新姑爺往往都會被弄得狼狽不堪。大人吆喝孩子:“別鬧了!快打點水給你姐夫洗洗臉。”其實,這是一種無聲的縱容,小舅子們愈發鬧得厲害。最為難的是那些初做媳婦的姑娘,在旁邊幹看著心疼丈夫,又不好說什麼,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轉。

日子在人們相互拜年的功夫過得飛快,轉眼打完了春。日頭每日出來瞧一會人間熱鬧,把積雪偷偷收走不少。

男人在院子裏招呼女人,大缸裏的粘豆包都化酥了。女人過去看,說明天趕快打掃幹淨得了。都出正月了,放不住了。娃從房笆小筐裏取出最後一隻紅炮仗。劃根火柴點,經過一正月的鍛煉,娃勇敢多了。炮仗沒響,放的時間太久返潮了。娃跟男人要,男人舞著鎬頭砸著糞堆裏的糞疙瘩。哄娃:“過年再買。”

娃就把過年的喜悅慢慢收起來,擱心裏攢著。等冬天的火盆一暖。再焐化一個癡癡的夢。不知明年的新年,有沒有今年這般開心,熱鬧。